我反手抓住他,看著他黑嗔嗔又清澈見底的眼眸,忍不住笑道:“走吧,去吃早飯,今天一天我都陪著你。”
飛飛定定地看著我,漆黑的眼眸中亮起燦爛的流光,輕輕點了點頭。
剛走出門口,就見我麾下的步兵侍衛長沈宏匆匆趕來,行了個禮道:“大人,西南傳來訊息,寧貝小侯爺清早整軍十萬,從信陽出發正式攻打渦陽城。”
終於不再小打小鬧了嗎?我含笑點了點頭,又問:“剩餘的三萬軍呢?”楊潛原本的十六萬大軍,凌楚兵敗損失近三萬,如今剩餘不足十四萬。
沈宏氣也不喘,急應道:“由胡將軍率領在信陽和慶原交界處守護糧草。”
我腦中自然映出風吟各城的山川地理圖,細想了想不由心驚:“可是早已乾涸的箬焦河道附近?”那個地段不屬於慶原,居於慶原高處,信陽低處,是慶原守軍無法攻擊到的所在,又離河道上游的渦陽最近,能及時支援楊潛。這本是一個最好的屯糧整兵之所,可是……
沈宏點了點頭,臉露迷惑,顯是不明白為什麼我會突然變色:“大人,有什麼問題嗎?”
我搖了搖頭,無奈道:“以伯(沈宏的字),繼續去探聽訊息,若是楊潛攻城,或是胡楊全軍覆沒了,再來報我。”
“大人?!您的意思是……”沈宏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笑笑,牽著飛飛往前走,頭也不回地淡淡道:“你若有心,倒可以傳個警訊給胡楊,就說‘瑤江湍急,河堤不穩;分支逆流,箬焦危矣。’,只是,他和楊潛生性自負又絕容不得別人指責缺失,多半是不肯信的。”
早晨,大約八點半。
我,亦寒,飛飛和韓絕坐在上庸城原城守費計家的客廳中用早膳。其實這裡的人用膳時間都要比現代早,早膳大約六點開始,午膳大約十一點開始,晚膳大約四點開始,身份尊貴點的,譬如我,在晚上十點左右還有一頓夜宵,名為“炙膳”。
只是,我在家中懶慣了,要早朝那是無可奈何,難得出來打仗,我又是最高統帥,這種能給自己福利的權勢當然是能揮霍多少就揮霍多少。也幸好,那些士兵將領看我一副弱不禁風,又傷病纏身的樣子,不僅從無抱怨,反倒一副巴不得我好好休息的樣子,估計是怕我一個調養不甚,就倒在戰場上了。
身旁對面的三個男子都面有難色地看著桌上的點心,如果黑乎乎的一塊,焦不像焦,爛不像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恐怖的東西,能叫點心的話。
我板起臉,探照燈般的目光一個個掃過去:“怎麼,不想吃嗎?”
飛飛第一個搖頭,其速度比錘子敲在膝蓋上的膝跳反應還快,但一搖完,漂亮密長的睫毛就輕輕顫抖起來,眼中露出很是鮮明純潔的恐懼。
韓絕看了看面前的點心,又看看身邊露出同情憐憫之色計程車兵,最後把目光落在我身上,臉上是一副掙扎求存的表情,小心組織著措辭:“臨宇,你……雖然秀氣了點,瘦小了點,體弱多病了點,但怎麼說也是個男子。其實……做不來這些女子擅長的事,也是很正常的。”
“咳……”發出這個聲音的是亦寒,他猛地低下頭,雙肩微微抖動,手握拳抵在唇上,是白痴都看得出他在忍笑。半晌才抬頭對上我瀕臨暴怒的臉,很識相的第一個夾起面前的點心,若無其事地吃起來。
飛飛和韓絕大概很詫異為什麼亦寒吃了一點事也沒有,死死地盯著他看。直到亦寒把一整碟的點心都吃完了還沒反應過來。亦寒拿我準備給他們每個人的餐布擦了擦嘴,抬頭望向飛飛,非常非常言簡意賅地說:“我可以替你……”
被我一巴掌拍的消音。然後,我就用很溫柔,很慈祥的眼神看著飛飛。
飛飛的臉上,無論是眼神還是肌肉都糾結得徹底,顯然處於痛苦矛盾的掙扎和選擇中。
不得不說,飛飛其實是個很挑剔的人,茶一定要喝亦寒泡的,衣服一定要穿“御衣坊”裁製的,菜餚一定要吃御廚水準的,連房間也必定要向陽清爽的。所以說,如今要他吃下眼前這盤灰不溜秋,一看就不具備色香的點心,實在是個很大的挑戰。
我悠悠然地笑著靠在椅背上,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微微斜眼看著他,全身上下都只傳達著一個意思:你敢不吃?相信天賦聰明如飛飛,絕不可能看不出來。
終於,飛飛拿起了筷子,緊緊皺著眉頭,一副壯士斷腕的表情,夾起一塊點心塞進嘴裡,胡亂咀嚼。
到了這個時候,我也終於有了一絲緊張,目光一瞬不瞬盯著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