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當年的繁華都市,現今已被風帝佔領的亡城。
索庫在帶上我的第二天就改走水路,由於冬天寒冷,生意蕭條,船上的人並不多,再加上我沒有太多可出去的機會,所以能聽到的訊息很少。可是,即便如此,也已足夠讓我從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感嘆,變為無法置信的震驚。
船上多是來往於風吟、金耀、火翎三國的商人,他們是這樣評價我所不知道的五年:
金荒冷,火灼熱,風無情,紅塵猙獰,烽火連天;
黎民苦,妻子散,爺孃恨,神子沉寂,亂世何結。
這樣非詩非詞的歌謠,竟在三國天子的眼皮底下流傳,卻仍屢禁不絕,足可見百姓心中苦恨之深。回想我離開那年,實在無法想象,為什麼短短五年,三國之爭會變得如此白熱化。
亂世之苦,苦的只是百姓,戰爭肆虐,烽煙四起,在權貴眼中不過是唏噓感嘆的哀,在黎民身上卻是妻離子散飢寒交迫的痛。一將功成萬骨枯,哪怕有一日戰爭結束,天下一統,那些枉死的靈魂何處依歸,那些無辜百姓所受的苦難又怎能同等償還?
船漸漸駛入金耀邊境,繞過茂城,進入歧芒。我靠在船頭,望著不寬的河道兩岸荒涼的景象閉了閉眼。這是我曾作為欽差巡視過的豐饒之鄉歧芒,是那與穀物之城平泉齊名的繁華都市,可是如今它哪還有繁華豐饒可言?
到處都瀰漫著死亡的氣息,不能說餓殍遍野,可是人人臉上都寫著飢寒交迫,面黃肌瘦的臉,無法蔽體的破爛衣衫,黯然無神的死寂目光。不知從何處滾出一個肉包子,只聽幾聲如野獸般的吼叫,大家不要命地撲上去搶奪。幾隻野狗竄出來,咬上一個孩子的脖頸,血流如注,那些野狗又馬上被紅了眼的人抓住,卻沒人去管那倒在血泊中的孩子……
我不忍再看下去,又不想進屋,只能將臉深深埋在雙臂間。即便如此,彷彿還是能聞到遠處濃烈的血腥味,能感覺到河岸旁盯著我們那灼灼羨慕又妒恨的目光。我知道亂世的猙獰,戰爭的恐怖,卻從未想過,竟能恐怖到這等地步。
如果領軍的是我,我絕不會容許這樣的情況發生,無論是我的百姓,還是別國的子民,他們畢竟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然而,這樣的婦人之仁卻是我成就霸業,結束亂世的最大阻礙。也許,在我做著這樣堅持的時候,就已為此付出了自己和手下的生命。
很明顯,如今的風帝至少在這一點上,要遠比我做的好。
我將臉深深埋入手臂中嘆了口氣,風帝……風帝!這個詞我在五天內已聽了不下百次,我無法想象是怎樣一個人能在我離開後不過五年,成為伊修大陸另一個亦神亦魔的傳奇。
他於一年前以風吟帝王的身份徹底接手了我的赤宇軍,並將其擴大到三十餘萬,開始西征。一如他的稱號,他就像一陣颶風,鐵騎所到之處屍橫遍野,萬里朱殷。
他所率領的軍隊從不使用各種陰柔詭譎的計謀,唯有快、準、狠,以及更快、更準、更狠。那是與我全然不能的風格,乾脆,強悍,狠絕,讓你連使用計策的時間也沒有。當年進攻風吟時,我若遇上這樣的對手,勝負之數,真的很難說。
然而,我雖對風帝的行軍風格,執政之道感興趣,最令我在意的卻是他的身份。回想當年國中局勢,我至少有八分把握,除我手下之人和木雙雙,風吟絕沒有堪當帝王的將帥,卻也更不可能有局外之人介入。
風吟是一個極重傳統的國家,戰爭中他們或許軟弱,卻很難將他們一舉擊潰。文人的氣節會讓他們不斷反抗,哪怕血染沃土,也絕不會妥協。所以當初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風吟,我卻絲毫不敢對朝臣百姓稍加侮辱,更要為自己的進攻尋好種種迫不得已的理由,才能為他們真心接受。
可是這個風帝在其他四國雖有風魔之名,在風吟卻是人人敬畏,上至朝堂,下至百姓,無不真心擁戴。短短三年時間,他就讓小皇帝卓凌遜位,登上風帝寶座,甚至集軍政大權於一身。
我曾想過秦歸,然而馬上又否決了,秦歸素有機智,卻無霸才,登上皇位或者不難,要得到朝臣百姓一眾擁戴卻不可能在短短三年內做到。
我也想過亦寒,但隨即自己也覺好笑。亦寒是個冷情淡漠的人,有絕世的武功,不凡的天賦,沉穩的氣度,卻獨獨沒有爭權奪利的野心和勾心鬥角的能力。他雖是唯一一個有能力全盤接收我手下勢力之人,我卻絕對無法想象他成為帝王的光景。
最後一個能想到的人是恢復了記憶的柳岑楓。他有冠絕天下的才智,行軍作戰的帥才,君臨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