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南康這一手玩得倒是不差。
“曉光融,燕享春宮。日暖風和,喜氣蔥蔥……”
這首東宮宴樂之曲甚得太后喜歡,她自是希望皇帝多子多孫,福澤綿延。
然而沒等她高興多久,右手邊的位置傳來一聲低呼,她最是關注那邊的情況,此刻聽到不對勁之處,便神色一動,把目光投過去。
只見錦昭容手護肚腹,面色慘白,若不是有貼身宮女扶靠,幾要滑下椅子去。錯開食案遮擋的地方,還能看見裙襬處蜿蜒而下的一絲暗紅。
太后是什麼人,她歷經玉妃呼風喚雨的那個時期,早就養成了面不改色的習性。此刻心裡雖拍起驚濤駭浪,也只側首囑咐範嬤嬤,著她將錦昭容送出宴席,以待診治。
畢竟此番是皇帝壽辰,有外國使臣在,絕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她略瞥猶自從容的皇后一眼,輕易就看到了對方眼底的興奮之意,微微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南康唱得這首《蟾宮曲》方才甚得人心,就是一些大臣也讚賞點頭,那有心注意到錦昭容這邊狀況的人,就察覺到空氣中微妙的氣氛變化。
皇帝再不待見錦昭容偷摸懷上的孩子,那也是他自己的子嗣。眼下錦昭容出了狀況,耳邊卻只聽南康公主一遍遍的唱什麼“燕享春宮”“聖德合同”,不由心情惡劣。
雲露托腮,清冽的酒香在口中回味,她亦是回想原先針對南康的那些舉動。
雖然她不知道皇后會用什麼手段去對付錦昭容,但卻猜到會在年宴期間動手——除此外,錦昭容被禁月華宮,她很難有機會。
皇后心急,行事倒是雷厲風行。
沒有人不知趣的去問那位昭容娘娘發生了何事,年宴就在一片詭異的平和中落下了帷幕。
只是南康公主的歸屬卻讓眾人大跌眼鏡,她不曾被納入後宮,而是嫁給了皇帝的親皇叔——端王。據說這位王爺是太宗與一個宮女所生,為人端正平和,謹小慎微。南康公主嫁過去是王妃沒錯,不過已是繼室。
端王先前有過一個琴瑟和鳴的正妃,只可惜難產去世,留下一子。
良辰給主子奉瞭解酒茶,很難得有些幸災樂禍地道:“聽說端王極是疼愛長子,南康公主處心積慮當了繼母,不知怎麼嘔血呢。”
雲露暖燙地飲一口入喉,舒了口氣道:“她就是太處心積慮了……”
那日在搖光殿,自己有心相激,誤得她去學那首《蟾宮曲》,雖沒料到會當庭清唱,但對方學會之後少不得要唱給皇帝聽,與自己比拼。
錦昭容出事不過在這一兩日,她討不到好。
不過利用預判皇后的舉動去做局,她心裡仍是有些不安。南康去處已定,她倒是希望錦昭容腹中的胎兒無事,自己間接利用過他,便有一絲愧疚。
後宮容不下仁慈,但也不是全無善心。
“端王的封地亦是與晁陽國鄰近。”和樂忽而開口道出一句,“南康公主想家時倒能常常回去。”
良辰嘟嘴:“和樂你拆我的臺做什麼……”
她單純的以為和樂的意思是,南康嫁給端王有壞處也有好處,畢竟入了宮,此生再見家人就難了。
像這回年宴,主子的父親品級不夠,還不是進不了欽德殿。
雲露倒是明白了和樂的意思。
南康嫁給皇帝恩寵大能收心,但是無法達到利益最大化。她不缺才能,雖不比男子,但在兩國之間牽線是最好的人選。如果她入宮,晁陽國會為皇帝賣命,但當中隔著一個廣陵王,誰知訊息往來會不會被發現。
倒不如把她嫁去端王封地,能時時與晁陽國溝通聯絡來得佳。
這樣看來,端王是皇帝這邊的人。
不過這也要在南康對皇帝沒了吸引的情況下才會發生,畢竟是難得的絕色美人,只要是男人都會起意攏到帳中,如果不是南康頻頻犯下錯事,皇帝會不會改變心意還要兩說。
夜裡,雲岫閣外響起花炮聲,這是按著年節的規矩,聖駕起落都要鳴炮。
雲露披衣下榻,來不及妝點便只穿裹了素衣披風,等迎到外面,只見皇帝神情凝重的站在庭院裡,烏壓壓一片漆夜,月藏其間,周遭只聞沙沙的樹葉摩挲,再無慶生的喜意。乍然看去,他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慟色。
不過轉眼又成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雲露披衣下榻,來不及妝點便只穿裹了素衣披風,迎到外面。只見皇帝神情凝重的站在庭院裡,烏壓壓一片漆夜,再無慶生的喜意,乍然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