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催人淚下的狀子中,描述了一位本性善良正直的商人如何在鹽運司的威逼之下,萬般無奈的販運私鹽,並每年交給鹽運司二十萬兩白銀,同時另分給府衙一萬兩,縣衙五千兩。
閱畢這篇文筆優美、情節清晰,資料翔實的狀子,撫臺大人彷彿找到了出氣筒。當即發下傳帖,召鹽運使火速前來巡撫行轅接受質詢。
對於李佑,那是技不如人,又因為自己率先背後捅刀子,所以痛恨歸痛恨,只能願賭服輸。
但對拉自己下水,又臨陣叛變捅了自己刀子的丁運使,楊撫臺胸中恨意其實更大,叛徒永遠比敵人更可惡。
他現在也回過味了,這丁運使必然是看中了自己的巡撫位置,所以才唆使自己勾結南京方面與李佑對抗,然後回手一個彈劾。
金百萬遞進來的豈止是狀子?分明就是一把新的刀子!現在的金百萬可不僅僅是綱商金百萬了,而且還是國丈。
楊撫臺坐在公堂中連連冷笑,丁大人你真想坐上本部院的位子?沒那麼簡單,滾蛋之前,本部院拉著你一起同歸於盡!
巡撫幕僚徐樹欽旁觀者清,洞若觀火,勸道:“此乃李佑之奸計也,明公何必中了他的算計。”
楊撫臺破罐子摔碎,一意孤行道:“我豈不知?事已至此,入彀怎樣,不入彀又怎樣?這次要死一起死,怎能讓那姓丁的逍遙?無論他認不認帳,本官原樣據此上奏朝廷!只要本官還在任一日,就還是總理整飭鹽法!”
徐樹欽無奈嘆口氣,這李佑聯合鹽運司打倒了巡撫,轉身又煽動巡撫興致高漲的打倒鹽運司,真是把人心算計到極致了。
若鹽運司與巡撫雙雙垮掉,今後的揚州,豈不成了李佑一家獨大的天下?
卻說兩淮鹽運司丁運使進了巡撫行轅時還不明所以,不知垂死掙扎的楊撫臺意欲何為。直到被楊撫臺像審犯人一樣審了半個時辰…
再從巡撫行轅出來,丁運使的心肺快被氣炸了,這他孃的是什麼情況?!
他剛剛將彈劾楊撫臺的奏章發走,就遭遇了這一記重重悶棍,這李佑是敵友不分、胡亂咬人的瘋狗嗎?究竟圖的是什麼?
巡撫在背後打了太守悶棍,鹽運使繞到巡撫背後打了盟友巡撫的悶棍,最後太守忽然又出手打了盟友鹽運使悶棍!連環悶棍橫行,這個國家到底怎麼了?
喝起轎子,丁運使怒氣衝衝的殺到縣衙同知分署。
由此可見丁運使確實已經被怒火燒穿了頭,居然以從三品鹽運使之尊,主動去同知分署(前江都縣衙),太不顧官威體面了。這大概是有史以來的第一遭。
可惜的是,即使從三品鹽運使如此折節,將同知署門禁們驚嚇的雞飛狗跳,似是見了鬼一般。但丁大人仍然吃了一個閉門羹,李太守縮在衙署之中,稱病拒而不見。
及到次日,丁運使不肯善罷甘休的再次來到同知分署,又得知西門外張家集出了人命案子,李太守去那裡了。
據說是有小兩口不孝虐待寡母,母親一氣下服毒自殺,然後全族共議將不孝小兩口活埋了。這本來也沒有什麼事,但兒媳家不服,鬧得不可開交,並告到了衙門。雖然很雞毛蒜皮,但李大人只能無奈的去現場調解兩族糾紛。
撲了空的丁運使再一次憤憤離去,在路上他漸漸反思出自己的計劃偏差在哪裡了。
他本想與金百萬捆綁在一起,利用的李佑運作能力去洗白,順便搞掉楊撫臺。但自從金百萬成了國丈,事情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現在的情況是,金百萬基本已經洗白了,而他還在泥潭中打滾!而不是事前所認為的,他與金百萬都在泥潭中一起黑或者一起白!
正是他少算計了這點,才導致李佑鑽了空子!要命的是,他已經爬到了岸邊,而李佑卻準備一腳把他踢回泥潭!
楊撫臺沒承受住與李佑翻臉的代價,丁運使看來也承受不住與楊撫臺翻臉的代價了。
一個已經沒有任何底線的巡撫瘋狂撕咬起來,又有金國丈這樣熟知內情的人提供黑材料,二品以下地方官員誰能承受得住?
丁運使始終不明白,還是那句話,李佑這樣做到底圖的是什麼?!
只能說,這就是官與官之間境界的差距了。
人與人之間做人的格局境界不同,官與官同樣存在著不同。境界這東西,可意會不可言談,似乎玄之又玄空洞的很,但確確實實對事情結局發揮著影響力。
丁運使雖然品級高於李佑,長袖善舞方面也強於李佑,手腕機巧一樣不缺,但說到眼光和境界,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