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武英殿裡聳動起來,如果說先前都是小打小鬧,那麼這回有大事件發生了!
李佑大驚回首,他真的有點惶然失措了。對方居然算計到了這一步,真真正正的有備而來!二十三人聯名,幾乎就是全部科道官的六分之一了!這陣勢,是要把他往死裡治了。
被這段時間的平平淡淡迷惑到大意了,李佑想道。那隻不過是平靜的海面,底下一樣波濤洶湧。內廷廟堂裡果然處處刀光劍影,時時陰謀詭計!
同時另一個念頭不可抑制的竄上李佑的心頭,他昨天冤枉了歸德千歲!
袁閣老政治態度上傾向於皇家,對歸德千歲的拉攏很配合,長公主無論如何也不會要廢掉他,同時千歲殿下也根本沒有理由對自己下死手。所以本次被彈劾肯定不是長公主的手筆。
想至此,李中書欲哭無淚。昨日千歲殿下估計是不知從何處得知警訊,要對他賣好,說不定想施以援手,但卻被他愚蠢的誤會了。
為了發洩還在大門上刻了半闕絕交詞給她看…現在想來,這簡直是自斷強援,自毀長城。
李佑頭腦一片混亂中,聽到慈聖太后諭道:“念!”
御史王啟年得了旨意,展開奏疏,面容冰冷的高聲誦讀。
其內容無非又將李佑與袁閣老的罪名各自列了一遍,具體什麼名頭並不很重要了,很多都是那天文華殿裡李佑與袁閣老互相潑髒水時的臺詞,另外增加了點不那麼新鮮的料。
不過新鮮猛料還是有的。例如某文華殿大學士與某中書舍人品性陰險以詐行事,明為仇寇實為私己,欺弄朝廷上下勾結,獨佔國事操權弄柄,以至於內閣票霸產生…
聽到這裡,竭力使自己冷靜的當事人之一袁閣老頓時心胸又快氣炸,別的事情也就罷了,但王啟年居然汙衊他與李小賊勾結篡權,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讀完了,王啟年將奏疏交與內監便歸列。隨後又輪到袁閣老出列,自行免冠叩首,與李中書一個待遇。
此時武英殿裡靜悄悄,沒有任何響動,眾人都閉口不言。
若是李佑自己的事,說不得盧尚書之類的要出來開脫幾句,許尚書和趙總憲則不是很方便,需要避嫌。
但扯上了當前在位文官中名義排位第一的文華殿大學士,形勢便複雜了。事起突然之下,看不清楚狀況時,誰也不會出頭髮言,這可是二十三個言官聯名。再說那牽頭御史王啟年多年不得升遷,常有憤懣抑鬱之情,咬起人來不要命的。
李佑後悔攀扯袁閣老也遲了,對方就在這裡等著自己,或者說,即使他不拉袁閣老下水,對方也會想辦法如此。他一直在冥思苦想著,這人是誰?到底是誰?
其實這事涉及到如此多人,背後是誰肯定隱瞞不住的,但李佑等不到那時候。他不由得想到了一句亙古不變的真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如果他與袁閣老齊齊倒黴,誰是最大的受益者?
李佑眼角餘光掃過班列最前頭的幾位大佬,幾個來回之後,便鎖定了其中一人——太子太保、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彭時春,目前他位置僅次於袁閣老。此人名聲正直,風評不錯,李佑聽說過他當年似乎出身於言官,甚有科道之望…'(m)無彈窗閱讀'
二百四十五章 紛亂的朝爭
雖然李估沒有任何直接間接證據,與彭閣老接觸也不多,除了影影綽綽聽過一些傳聞,談不上什麼深入瞭解。但只要彭閣老是最大的受益者,就足以令人懷疑了。
可惜,即便有了懷疑物件,李估倉促之下仍然無可奈何,沒有什麼辦法。只好又將目光挪到珠簾之後的影子那裡,太后她老人家的態度自然是很重要的,甚至可以說是決定xing的。'shuhaige。'
這種狀況,對大明天子特別是嘉蜻朝之後的天子(秉政太后)來說,是必有的考驗和經歷。可以說,把握不住這種事情,那就別秉政了。
眾人矚目,但慈聖皇太后卻輕飄飄的直接宣佈散場,便帶著王啟年的奏疏起駕回宮了。
沒態度也是態度,殿裡所有人都明白,太后這是使出了只有手握皇權者才能修煉的獨門神通——留中不發。所謂留中不發,就是天子將奏章留在手裡不批答不表態不下發。
這門神通,奧妙深邃,玄之又玄,飽含天地至理,蘊藏大道真意。
這門神通施展出來,一念之間便有三千世界興衰起滅,萬般法相幻化變遷。既是同意,又是拒絕:既是肯定,又是否定:既是鼓勵,又是警告:既是讚賞又是駁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