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最終還是壓下他那經過官場歷練後殘存不多的愧疚之心,堅定的選擇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便對杜老爺答道:“在下游學四方,尚未婚配。”
不管怎樣,先平安度過今晚再說其它罷。
“哈哈哈哈。”杜老爺貌似豪情萬丈的大笑道:“如今有一門天賜良緣,朱公子欲聽否?”
李佑對自己該扮演的形象漸漸有了定計,既不能表現的積極熱情,又不能表現的毫無興趣,既不能表現的精明厲害,又不能表現的笨拙愚蠢。
於是“朱公子”便拿捏著分寸,裝瘋賣傻的疑惑道:“此話何來?”
“家有小女與公子年貌相當,足為良配,豈不是天作之合?”
裝傻不是能裝成真傻,朱公子作恍然大悟狀,“近日選秀之事傳的沸沸揚揚,杜老爺莫不是為此?婚姻不是兒戲,常言道女怕嫁錯郎,此事對貴府小姐一誤就是終身,還請杜老爺三思!”
杜老爺不容李佑推辭,“急切之間,去哪裡得賢婿?今日南門外謝三孃家的事,就是老夫掏了銀子扶持的,專為聚集本地英傑暗中觀摩,朱公子品貌出眾,百中無一,不必謙虛!更何況,據說你與小兒言笑款款,想必也是小兒看中的人選,故而非你莫屬了!”
李佑無語。你兒子是杜公子?我與他言笑款款?你的主意很不錯,但你派出人選的眼神未免太瞎了。
不過終於可以確定,今晚謝三孃家的詩詞奪美果然是有貓膩的。杜府暗中贊助了銀子,再公開打出競賽詩詞的風雅旗號,杜公子便和新花魁雙雙得名。
還可以確定,八成杜府派出的人員在現場是個暗地裡的角色,與杜公子沒有直接接觸,只見到杜公子很主動的幾次找他說話,便誤會杜公子選擇了自己並深入交談,深入交談後仍選擇了自己,再次深入交談。
確實是個令人哭笑不得的誤會…
朱公子好心指點道:“選秀這事,小民擔憂,杜老爺家大業大又何必憂煩?打通官府關節,又有甚好擔心的?”
“唉!公子你有所不知!”杜老爺愁容滿面道:“我杜某人忝為族長,全族一萬多畝都由老夫代為納糧,在損耗上與知州不睦,那州官大老爺就等著整治我杜家,又怎會幫我?”
這底層事務李佑還算熟稔,雖然杜老爺說得簡單,但他很明白怎麼回事,原來這杜老爺也是包稅大戶。
一般平民百姓去納糧納稅,被小吏衙役欺負時加收的損耗往往高達三四成,而且還使勁折騰人,而有勢力的大戶或者士紳去納糧稅時,小吏衙役心懷畏懼,損耗不敢收的太多。
所以在民間很多地方產生了包稅的情況,無權無勢的小民將自己的錢糧交給大戶士紳,再由大戶代為上交官府。比如應該繳納十石並加徵三石損耗的,只需給大戶十二石,而大戶轉交給官府時仗著權勢只用交十一石。
這樣小民得到便利和些許優惠,大戶也可以從中收取一二成好處,能夠達到雙贏。但官府胥吏就不滿了,若都像這樣,他們的收入從哪裡來?
這又是一種衙門和地方大戶的博弈,產生矛盾不足為奇,杜家若是包稅大戶,被知州記恨更不奇怪。
不過這些與“朱公子”關係不大,他再三婉拒道:“貴府大可在鄉鄰之間找一知根知底者,何必垂青在下。”
“她喜好才貌雙全的讀書人!周邊四處皆是蠢笨粗俗之人,她均看不入眼!時至今夜,還能去哪裡找?說了這許多,閣下依舊不肯鬆口,莫非你看不起我杜家?”杜老爺語氣有些不愉快了,隱隱有幾分威脅之意。
似乎不好再繼續裝正常的小心了,朱公子正沉吟措辭,忽然從側後方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父親!這個可以!”
他連忙回頭,卻見到梳著螺旋髻、圓潤可愛的少女面容從帷幕缺口裡閃過後便不見了,如同驚鴻一瞥。
很賞心悅目的小姐…朱公子再轉回頭,杜老爺得意笑道:“小女如何?老夫說過足為良配,不會委屈了閣下!”
先以財帛動人,再以美色誘惑,吃了這套的朱輔朱公子便揖拜道:“君之美意,在下感恩難卻,只是高堂不在眼前,為之奈何?”
“你們讀書人就是虛文!天亮之前,務必將婚書籤了,婚事辦了,叫官府挑不出毛病。老夫將諸禮都已備好,先做過這場,之後回鄉想怎麼補辦都好說,我杜家女絕不至配不上朱家,想必令尊只會歡喜!”
“一切從命。”朱公子很入戲的再次揖拜道。
杜老爺滿臉笑容加倍綻放,“一個時辰後是良辰喜時,你可先至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