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聽他慢慢吟哦出長詩一首:“昔出蜀崗道,黃葉嗚秋蟬。今來上方寺,綠萼破春煙。坦步寶帶側,延眺隋城巔。古剎龍象寂,殘碣蛛叢懸。緬想峨眉人,文采真神仙。贈詩日南使,賓佐皆豪賢。邈然競終古,漱墨留春泉。老筆欲飛動,妙態殊便娟。空堂響人語,怖鴿飛聯翩。後遊慨今昔,憑弔當同然。”
眾人喟然嘆道:“好一句文采真神仙,大起追古思慕之情也。”
人群中一人叫道:“胡師爺!你不但要將東坡居士的碑刻移過去,還要將李大人這首刻成碑文,並立在祠內展示才好。”
另一人讚道:“如此六百年光陰前後呼應,兩作珠聯璧合,真有前因後果之妙也。觀者弔古思今,足可細細品味。”
胡師爺應聲道:“自然須得如此。”
李佑笑而不語,腦中不停幻想著自己與蘇東坡兩塊碑文並立在名勝中,被文人騷客一起瞻仰的場景。胡師爺這件事確實辦的好…
忽然有個衙役疾步匆匆趕到身邊,對他低聲稟道:“今日得報,巡撫衙門那邊包括楊撫臺在內,已經於昨日從淮安府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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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零三章 棋局與抉擇
四百零三章 棋局與抉擇
鳳陽巡撫楊大人的動靜,揚州官場中有名號的人都很關注,他從淮安府出發的訊息,兩天後揚州里有品級的官員都知道了。
巡撫船隊沿著運河緩緩南下,出淮安,過寶應,三日後到達高郵州州城。在此距離江都縣邊界只有六十里之遙,距離揚州城則有一百多里,但船隊卻停住了。
楊撫臺暫住在高郵城南門外的盂城驛滯留不前,引起了外人種種猜測。其實真正緣起是,在路上楊撫臺得知了李佑突然卡在當前這個敏感時刻,上疏猛烈抨擊鹽務弊政的訊息,覺得這很有趣,並從中嗅出了許多不同尋常的資訊。
說是坐山觀虎鬥也好,隔岸觀火也罷,亦或是不想被某些人利用當槍使,楊大人忽然不著急趕路去揚州了,打算先在高郵州穩坐釣魚臺的住上幾天。
如今的揚州,宛如亂如麻的棋局,不但李佑、羅參政、鹽運司是棋手,就連高人一等的楊撫臺也是棋手之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棋路,但誰也看不清大盤走勢,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走一步看一步。
這日夕陽西下時分,在揚州城東門外官碼頭上,任師爺拖著長長的影子,將東家羅大參送上船去,但仍勸道:“東主切莫衝動,要三思而行!”
羅參政不為所動,“我意已決!”
羅參政徹底想通了,他要去高郵州遠迎巡撫,以示恭順,表達投效之意!
揚州城距離高郵州城大約兩程驛路,共計一百二十里。以官場上的禮節來說,出迎越遠越隆重,不同距離代表著不同等級,大概分有出衙署中門、出衙署大門、出城門、出城十里、出城至縣區邊界等幾種,但沒有遠迎一百二十里的說法。
從三品遠驅一百二十里去另一州縣迎接正二品上司到任,這是個相當拍馬的事情,若一定要評價這種行為的話,那隻能說是伏低做小、奴顏婢膝!做官只有做到了萬曆朝攝政首輔張江陵的地步,大概才能享受這種出迎百里的待遇。
對此羅參政暗思,他如此表現誠意,人心都是肉長的,應該可以在撫臺心裡博得幾分好感。
從表面上看,巡撫移駐揚州,最大的受害人就是他這個夾在中間不上不下的署理府事,可是再仔細往深裡想,卻未必是。
現在他雖然升為了從三品,但既鬥不過李佑,又敵不過鹽運司。從另一種角度看,以他目前這個差到不能再差的劣勢處境,還有什麼能損失的?
來了巡撫,對他而言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鹽運司和李佑這些現有秩序的既得利益者才是最應該擔心的!
產生格局變化對他而言,甚至有可能是好事。巡撫初到揚州,也需要助力,如果他能順利倒向巡撫,可以借勢而為和借力使力,說不定能從李佑手裡扳回劣勢。
以前他抱著任期將滿,隨時升遷轉調走人的態度混日子,除了追求升遷外很多事情都無所謂。而三個月前朝廷卻將他坐地升級,按著正常任期至少還要在揚州繼續任職三年到九年,低頭不見抬頭見,不能始終這樣被李佑壓著罷。
站在岸邊,送了府衙船隻遠去,留守看家的任師爺心中暗歎不已。東主才具平庸,行事喜歡依託於別人,缺乏堅韌自主心性。這次即使成功,仍然脫不出別人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