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衝著扣兒他們點點頭,他們也很放心的,捧著喝空了的藥碗就轉身離開了。
走進屋子裡,聞到空氣裡散發著淡淡的藥味,光線不太明亮,因為怕病人著風,窗戶都關著,我一眼就看到常晴坐在床上,正奮力的撐起身來,我急忙跑過去扶著她,然後拿枕頭到她背後墊著,她鬆了口氣,這才舒舒服服的靠在床頭。
這一番掙扎,她的頭髮都有些凌亂了。
但,不管如何凌亂,都絲毫沒有驚擾到那雙溫柔沉靜的眼睛,和她平和端莊的美。
我正要向她請安,她虛弱的一抬手:“行了,別來這些虛禮,就坐這裡吧。本宮現在沒什麼力氣。”
我也只能告罪,然後坐到了她的床沿。
“皇后娘娘,現在怎麼樣了?”
“喝了藥,還是好些了。”
“那,就好。”
她的嘴角揚起了淡淡的弧度,抬起頭來看了我一會兒,然後笑道:“你過來,不是單問我的病情的吧?”
我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她仍舊微笑:“你還要問什麼,問吧。”
“……”我又沉默了下來,其實要問的太多了,只是這一刻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罷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說道:“是,早就這麼準備好了的嗎?”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你是說,家父的事?”
“嗯。”
昨天,常言柏竟然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辭呈。
如果不是事先就有準備,他這樣的高官,怎麼會揣著自己的辭呈到處走?
他那一辭官,南宮錦宏那一系就再無遮掩的暴露在了裴元灝的面前,我想那一刻,南宮錦宏只怕是恨毒了他,甚至,我懷疑之前的一切……
我說道:“太師和南宮大人……之前是不是,都是假的?”
常晴也沉默了一下,才輕輕的說道:“半真半假。”
“半真半假?什麼意思?”
“對西川用兵,是假的。”
“哦……”
“殺劉輕寒,是真的。”
“……啊!”
我的心猛地一顫,有些猝不及防的,眼中驚恐而倉惶的神色就流露了出來:“他們,是真的想要殺劉輕寒?”
常晴垂下眼瞼,看著自己平坦的,甚至消瘦得有些凹陷進去的小腹,輕輕的說道:“當初集賢殿大火,我流產的事,父親一直不能釋懷。”
我的心也猛地一陣刺痛。
常晴淡淡的說道:“我信命,所以我相信,若我的命中真的註定無子,那場大火起不起,都不會有任何影響。”
“皇后娘娘……”
“可是,父親卻不能接受,他對劉輕寒一直——”她說著,又看了我一眼:“所以這一次,他也是豁出去,若真的能夠說服皇上對劉輕寒下手,他會毫不留情的讓人去殺了他。”
我猛地打了個寒戰。
過了一會兒,我問道:“那,對西川用兵,就是不是太師的意思了?”
常晴慢慢說道:“當然,他雖然老了,但還沒糊塗。”
“……”
“對西川用兵,得利的是誰,他很清楚。”
“……”
“甚至,若皇上固執不肯殺劉輕寒,他也不會再強求。因為他早已經準備,這件事不管是成是敗,他都要急流勇退了。”
“所以,太師大人早就準備好了辭呈?”
“沒錯。”
“可是,為什麼呢?”常言柏要殺劉輕寒,若站在他的立場,也算合情合理,為什麼在這件事之後,他就一定要辭官回鄉?難道,他真的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想到這裡,我突然回憶起了這一段時間,裴元灝對常晴的態度。
他已經考慮要廢掉常晴,冊立我為皇后。
難道說——
常晴看著我的眼睛,平靜而淡然的說道:“皇上動常家,動我,是遲早的事。”
我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往頭頂湧,臉微微的發燙:“是因為——”
“沒錯,是因為太子。”
“……”
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果然是這樣。
太子念深,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太子!
常晴說道:“皇上的子嗣……一直比較單薄,念深也一天一天的大了,當初皇上經歷過的事,只怕他是不太可能會碰上的。”
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