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著那張已經被清洗乾淨的臉龐,蒼白得和我如出一轍,只是不知道兩個人在這個時候,到底誰更痛一些。
常晴點點頭:“先送皇上回去療傷。”
“是。”
玉公公指揮著幾個小太監跑過來,要將裴元灝抬上馬車,而他剛一起身,立刻扯得我踉蹌了一下。
我的衣裙的一角,還被他牢牢的捏在手裡。
這一回,所有的人,都看見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有些僵的看著我們,而那幾個剛剛還大呼小叫的嬪妃,臉色愈發難看的別過頭去,常晴慢慢的從地上撿起了那件狐毫大氅,平靜的說道:“就讓嶽大人陪著皇上吧。”
皇后一開了口,大家也就都沒有話說了,這一次我更是一句話都不說,只這麼木然的被人簇擁著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感覺到我整個人都失去了反應,玉公公叮囑了兩個小太監過來,半扶半抱著我上了馬車。
就在被人送進馬車的一瞬間,我像是下意識的回過頭。
人群中,那個熟悉的身影——明明視線一片茫然,卻一眼就看到,好像一根針扎進了我的眼中,刺得我生疼。
那個此刻我最想看到,又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是群臣中第一個跑過來的,卻也是此刻離得最遠的,一片慌亂的人群當中,唯有他定定的站在那裡,彷彿一尊寒冷的冰雕,連漆黑的眼瞳也凝上了寒霜,對上我的目光時,也是冰冷的,沒有一絲動容。
看著他的眼睛,我突然有一種身陷寒潭的感覺。
更多的人從他身後跑過來,有人無意的撞了他一下,我看著他踉蹌著,卻始終在浪潮一般的人群中矗立不動。
沒有,再靠近一步。
背後的人一用力,我被簇擁著上了馬車,簾子落下,最終,擋出了那雙冰冷的眸子。
而我,看著那晃晃悠悠的簾子,不知過了多久,也沒有辦法從那種身陷寒潭一般的感覺中回過神。
只是當我低下頭的時候,才看到躺在一旁的裴元灝。
他顯然痛得厲害,雖然昏迷著,神情也顯得非常難受——可即使這樣難受,那隻手,也沒有絲毫放鬆。
這一回是金車,經歷了剛剛的一場虛驚,所有的護衛全都圍在了金車周圍,警惕的護送著我們回宮,這一路上再沒有顛簸,我也什麼都感覺不到,眼中一片灰暗的坐在光線黯淡的車廂裡。
聽著高大的宮門在身後重重的合上,我也沒有任何感覺。
下了馬車,已經得到命令的小太監們扛著藤椅過來,卻發現他還抓著我的衣角不放,只能又命人扛了另一架藤椅,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被抬去了太極殿。
那些七嘴八舌的嬪妃已經被常晴冷著臉攆了出去,只剩下貼身的宮女和太監伺候著,小心的脫下他的袍子,可因為他的手抓著我的衣角不放,旁人試探著要拉出來,就立刻看到他濃眉緊皺,一臉快要發怒的前兆,頓時也沒人敢亂動了。
衣服,只能吊在床沿,而我被安排坐在了床榻邊。
看著我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還有空洞的眸子,常晴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沉默的看了我一會兒,輕輕道:“青嬰。”
“……”
“皇上不肯放,你就陪一會兒吧。”
“……”
“青嬰。”
“……”
“青嬰?”
她伸出一隻手扶著我的肩膀,輕輕的晃了晃,這一路來我沒有開口說一個字,甚至沒有任何表情,只像是一具屍體一樣任人擺佈,她雖然一直主持大局不能太顧著我,但說不擔心,也是假的。
“你怎麼了?青嬰,你說話。”
“……”我有些顫抖的抬起頭看著她,開口的時候,聲音沙啞得好像不屬於我自己:“多久?”
“什麼?”
“要多久?”
“……”
“他不肯放,我就陪一會兒……我要陪多久?”
聽著我的聲音顫抖著,不像是哭腔,卻好像瀕臨崩潰的邊緣,常晴眸子一下子變得深黑了,她沉默了一下,頭也不回的沉聲吩咐道:“都出去。”
“是。”
幾個宮女太監忙退了出去,把門也合上了。
偌大的宮殿中,只剩下我們三個。
常晴站在床邊,看了看床上那個臉色蒼白的男人,看了看他始終不肯放開的手,又看著不住發抖的我,我聽見她紊亂的呼吸,像是要開口說什麼,掙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