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骨的木偶,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
他的笑聲,震得屋頂都在發抖。
我安靜的望著他,聽著他狂縱的笑容,過了好一會兒,看見他突然踉蹌著又走回到我的面前,伸手指著我:“朕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望著他,平靜的說道:“陛下其實什麼都明白。”
“……”
“你只是不想去明白。”
“……”
“你更不願意承認這件事。”
“……”
“陛下,情生情死,緣起緣滅,說起來是人的事,但其實,一點都不由人。”
“……”
“陛下若能對我無心,我若能對陛下有情,也許我們兩個人,都會好受一點。”
“……”
“只可惜陛下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
“所以,還請陛下成全。”
相比起我的平靜,他顫抖得厲害,原本矯健的身形這個時候也像是隨時會在風中碎裂一般,他看著我對他低下頭,久久不再言語,不知過了多久,他沙啞著嗓音說道:“你要朕成全?”
“……”
“好,朕成全你。”
“……”
“明天,你到承明殿來。”
“……”
“朕,給你一個了斷!”
說完,他轉過身,走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低著頭,過了許久,才慢慢的抬起頭來,只感覺到風中一陣徹骨的寒意,而眼前,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明天……承明殿……?
我望著外面漸漸黯然下來的天光,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裡,也又一次陷入了這樣的晦暗當中。
剛剛那一瞬間,我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向他提出請求,請求他在大赦之日,放我出宮,而他,也答應了。
可是到最後,他在宮門前,將我硬生生的阻攔了下來。
他將我最期盼的夢境,撕碎在了我的眼前。
我第二次向他提出請求,是在吉祥村,我求他放過我和輕寒,讓我們做一對平凡的夫妻。
可是,他讓我喝下了一杯下了藥的酒。
他用輕寒的性命,逼迫我說出了那些無情的話。
那,這一回呢?
他要在承明殿給我一個了斷,會是真的了斷嗎?
還是
帶著這樣的疑惑,我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夜晚。
這一夜,我有些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睡著,也許是睡著了,因為整整一晚,我的眼前閃過了許多人的面孔,尤其是輕寒,我看到他在黑暗中對著我微笑,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雖然覆著半張冰冷的面具,可是他的笑容,卻像是春風一般。
即使在這樣的寒夜,也給我一絲渴求不已的溫暖。
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又是一直睜開著眼睛,看著外面漆黑的天色漸漸的透出了天光。
寒冷的霧氣,從窗戶的縫隙中鑽了進來。
我自己起身,洗漱完畢,然後從衣架上拿了一件衣裳。
一件石青色,非常樸素的衣裳,但是,因為面板還算白,穿上之後並不顯得憔悴,反倒讓我覺得很舒服。
用一條同色的布巾將花白的頭髮小心翼翼的挽起來,我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像一個樸素的,走在大街上都沒有人會多看一眼的村婦。
其實,很早之前,就希望這樣。
收拾完畢之後,我推開門,就聽見兩個熟悉的聲音叫我
“顏小姐。”
是錢嬤嬤和玉公公的聲音。
這兩位老人家,難得還在,而且身體都還算健康,我微笑著對著他們:“兩位是來接我嗎?”
玉公公的聲音有些沙啞:“皇上讓奴婢過來,請顏小姐去承明殿。”
我笑道:“我正要過去,就是看不見。”
“……”
“勞煩公公給我帶路吧。”
玉公公站在原地,看了我好一會兒,終於慢慢的轉過身,而錢嬤嬤就走過來小心的扶著我的手臂,三個人往前走去。
這一路上,能看到陽光還好。
雖然冬天還沒完,樹梢枝頭都還積壓著落雪,但是陽光照在積雪上,反射出晶亮的光芒,給人的感覺有一點溫暖的錯覺,我一路看著那些不斷閃耀的,微弱的光芒,一路被錢嬤嬤攙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