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去車站接我。方世友放下電話,正在考慮曲法官來了怎麼安排,回去的時候給他買點什麼海鮮?不到五分鐘,曲法官又打了電話過來,說要不這樣吧,你明天到瀋陽來。方世友有點納悶什麼意思?琢磨了一會琢磨出味來。曲法官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人家怎麼還非得直截了當地告訴你,你把我這塊錢先拿過來?方世友仰天長嘆,去他媽的聽天由命吧,該死該活老二朝上。方世友空著兩手到了瀋陽,明顯感覺曲法官的態度大不如以前。
過了十一天氣漸涼,省高院開庭重審也過去三個多月了,案子結果沒有任何訊息。
二〇〇九年十月二十號,晚上十點三十分,方世友突然接到前妻打來的電話,哭著喊著急促地說你快過來,我爸爸不行了。方世友的前妻只有姊妹兩個,女人遇到事第一個自己先慌了神。方世友說你先別慌,趕緊打急救電話,我馬上過去。方世友到了老丈人家,120的急救人員也剛進門,看到老丈人臉色煞白,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溼透了,床單也溼了一大片。急救人員對方世友說,老人的症狀非常明顯,心肌梗塞,必須馬上送醫院。樓道比較窄擔架抬不了,你馬上背老人下樓,下樓一定要輕。方世友從七樓把老丈人背到了救護車上,救護車一路疾馳到了大連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醫院馬上進行全面搶救,第二天早上轉到了住院部重症監護室主任把方世友和前妻叫到了辦公室,告訴他們老人的狀況非常不好,化驗結果出來會診以後,現在最要命的還是心肌梗塞,應該馬上做心臟搭橋手術。但老人現在肝脾都不好,腎臟嚴重衰竭,從昨晚到現在沒尿出一點尿來。心臟搭橋手術要用很多藥物,用藥的毒素必須透過尿液排出。心臟手術現在是做不了了,首先需要做血濾恢復腎臟功能,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老人能尿出尿來,尿量達到4000毫升以後才可以做心臟手術。方世友的老丈人在ICU待了一個星期後,狀態有所好轉,尿量也達到3000毫升,轉到了心內科病房,準備下一步進行心臟搭橋手術。老丈人在ICU期間,方世友抽空去了趟典當行,把車子押了十萬塊錢。
方世友老丈人的身體非常虛弱。這天上午他把方世友叫到了床前,拉著方世友的手說:女婿啊,咱爺倆好幾年沒見面了吧?方世友忙說快三年了。老丈人說你和我姑娘離婚,我知道這個事不怨你,我自己養的姑娘我自己還不清楚?以前過年過節咱爺倆還能喝兩盅,等我病好了你要是再不去,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老丈人又說我一直想問你打官司的事,我問我姑娘他也不跟我說,怎麼社會主義社會就沒有王法了?我知道你是被人陷害冤枉的,怎麼共產黨領導下的法院這些人,也會明目張膽地弄虛作假顛倒黑白,坑害老百姓啊?方世友趕緊說這個案子已經翻過來了,過段時間錢就能追回來。這天晚上,方世友的老丈人突然心臟血管爆裂,醫生搶救了一個多小時,終於迴天無術,老人最終沒能堅持到做心臟手術,就撒手而去了。人的生命就是如此得脆弱。方世友的老丈人,這二十多年就沒有上過醫院,也沒有打過針,一向壯實的身體,也沒有躲過瞬間發生的災難。這或許就是命運的安排。沒有什麼比死亡更容易,沒有什麼比活著更艱難。
處理完了後事,方世友一直處於悲痛當中。這天晚上他心情鬱悶,一個人不知不覺溜達到了大同街。大同街的站街女不斷上前搭訕:大哥我活可好了,你上我那兒去吧?我好好伺候伺候你。方世友沒有理會繼續向前走著,站在牆邊默不作聲的一位中年婦女,引起了方世友的注意。他走了過去端詳了一下,儘管人到中年也沒有刻意打扮,但眉清目秀端莊秀麗,中年婦女一直低著頭看著腳尖。方世友問跟我走怎麼樣?中年婦女點了點頭。方世友問你有沒有地方?中年婦女這才開口說沒有。方世友知道原來的辦公室還一直空著,他還沒有扔掉原來的鑰匙,領著中年婦女溜了進去,悄悄地進了房間,燈也沒敢開。中年婦女進屋後默默地脫掉衣服,方世友也急不可耐地撲了上去。男女交歡最能讓人忘掉一切,世間所有的是非恩怨悲歡離合,通通拋到了九霄雲外。早晨幹完第三回後,方世友問中年婦女:你家是哪兒的?怎麼這麼大歲數還出來幹這個?中年婦女說我家在吉林,女兒在長春上藝術學校,學費一年四五萬。我在老家上班一個月才一千多塊錢,怎麼也不能讓女兒上不起學啊?我就告訴女兒我在大連打工,一個月能掙五六千。方世友默默無語,臨走的時候把兜裡的八百塊錢,都塞進了中年婦女的包裡。
十六
十一月末,大連下了一場大雪。冬天到海邊來看大海,有很多不同的風景,也有很多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