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福晉真是用心良苦!”
語氣裡有著些微的諷刺,既是諷刺清嵐說話冠名堂皇,又是諷刺她不自量力。
心下卻一赧,如今拿自己最拿手的去“欺負”一個弱女子,還是用這種比試的方法,對於他的自尊和驕傲來說,有些勝之不武;隨即又一凜,依清嵐的心計,自家妹妹是拍馬也趕不上。好在今日他就為妹妹比試一番,為妹妹從此除去一個心腹大患。
但聽清嵐又道:“年大人以為如何?”
年羹堯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好,一言為定!”
清嵐灑然一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年大人是堂堂七尺男兒,必會說到做到!”
兩人站在同一起點,相隔幾人的距離。
“以十支箭為計,如何?”清嵐道。
“但聽側福晉的。”
弘昀將弓箭遞給清嵐,似是被她從容不迫的情緒所感染,微微挺直了身子,面色坦然,神情肅穆。
弘時緊張地立住,小弓掉在地上也不曾察覺。
兩人挺直了腰,目視前方,肅容而立,搭箭,拉弓,射出,一氣呵成。
年羹堯的箭離了弦,倏地一聲往前飛去,看那箭的趨勢,正是直直射向靶子正中。
清嵐與他幾乎同一時間放箭,卻不是對準靶子的,竟是稍微射偏了一點。
年羹堯在射出箭的那一刻便展出了微笑,弓箭在他手上,便如同自己的胳膊一般,能射到哪裡,簡直是閉著眼睛都能猜得出來。
忽地,他臉上的笑容凝滯了。
清嵐射出的箭正恰恰擊在年羹堯的箭上,兩隻箭在快到達靶子的那一刻相撞在一起,同時掉落在地上。
年羹堯呆住了,臉上的驚詫幾乎再也掩飾不住。
能射中紅心本就困難,卻也不是不可以辦到。但若是能射中別人在空中飛馳的箭,那又是何等的技術?
“額娘!”弘昀和弘時眼中亮晶晶的,閃動著熱切的光芒。
年羹堯不可思議地望了清嵐一眼,卻見她挺然而立,神色淡淡,莊重凜然不可逼視。
年羹堯雙眉繼而蹙成深深的“川”字,倘若清嵐不是碰巧,照這個勢頭下來,她所說的讓他射不中靶子未必是空口白話。
“再來!”年羹堯心中發狠,他就不信清嵐能箭箭都射中別人的箭!
年氏的院子。
“主子,烏雅主子和年大人在校場上比起射箭來了。”蘇培盛在胤禛身邊低聲道。
聲音不大,但胤禛和年氏卻是都聽到了。
“他們為何比試?”
“奴才聽校場的侍衛說,先前年大人和側福晉口角上有些爭執。”
胤禛臉色驀地一沉。
年羹堯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必然是為了妹妹出頭。清嵐性情清冷,從不主動招惹是非,但內心剛硬不可侵犯,如今與年羹堯比試,可見是被逼到如此。
想及此處,不由淡淡地瞟了年氏一眼。
年氏被他看得心中發虛,自家哥哥的性子想也知道,卻也有些委屈,未必都是哥哥的錯。
嬌柔道:“爺,烏雅姐姐和哥哥都是穩重之人,想必沒有什麼大的事情!”
胤禛的心早飛了過去,起身道:“爺去看看。”
年氏咬了咬嘴唇:“爺不陪著奴婢了嗎?”
胤禛道:“你的腳需要好生歇一陣子,別想那麼多了。”
語氣裡有些不耐,轉身毫不留戀的大步離去。
年氏幽幽望著胤禛離去的背影,半晌,“含眉,你也派人去打聽一下。”
匆匆趕往校場的路上,胤禛一邊聽著蘇培盛彙報,一邊心裡如同被打翻了調料瓶子,五味陳雜。
蘇培盛道:“校場的侍衛說,年大人與烏雅主子十箭一比,賭年大人不可能將箭射到靶子上。”不由乍舌。
蘇培盛過來的時候,兩人還沒有比起來,自然不知道情形,只是亦覺得頗為不可思議。心下也道,烏雅主子這般聰明的人,怎麼就打了這麼個賭?
“這怎麼可能?”胤禛大驚。
“這是侍衛親口說的。賭約是……”猶豫了一下:“若是烏雅主子輸了,從此見到年家的人,都需甘拜下風,退避三舍,若是年大人輸了,年家卻只需今後更加忠於皇上和爺,用心辦差,心無旁騖。”
胤禛腳步一頓,明明聽出了清嵐的話裡另有深意,一股酸酸的熾熱的東西卻還止不住幾乎要湧上心頭,從眼裡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