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鳳來縣誌的版書?”
劉雲謙哈哈笑道,“鳳來縣地疏人稀,平時無大事,衙裡只有三名小吏,哪有工夫記載縣——”
“有的。”
節南沙沙的音色很平,但劉雲謙想挖地洞。
他無法相信,“何人所載?”
節南從櫃檯下面取出一本薄薄的皮面書,謹奉到王楚風面前,“這是小山閒來整理的一些鳳來志事,並附一幅大王嶺地經,若十二公子不嫌棄,就送與你罷。”
王楚風略翻了翻,那雙有些淡漠的遠山眉聚成了川,只是也未多說,將那本縣誌交給隨從,再等陳掌櫃拿了松香出來,結賬出去了。
劉雲謙仍然很不服氣地瞪著節南,“當誰稚子?隨便什麼人整理出來的東西就能叫縣誌?”
“我不是隨便什麼人,而是鳳來縣現役衙前,每月之中有半個月立衙門聽命,多在文庫裡做事,按商師爺要求,編理出了這本縣誌,經師爺讀閱確認,書底亦蓋官印憑信。你不信,問陳掌櫃就是。”這小子以前也這般囉裡囉唆麼?節南冷笑含譏。
“衙前?”劉雲謙愕然,又看向一旁陳掌櫃。
陳掌櫃雖不明白這位公子為何為了本縣誌就跟缺根骨頭咬的小狗似的,但點頭,“的確,小山在衙門前立役,而鳳來縣誌是商師爺命我們雕製成版的。就印了十來冊,除了鋪子裡的留樣,其餘都由縣衙儲存在文庫。”隨即他又咧嘴樂,“我以為十來冊都算多印了,想不到還真有人討來看。劉二公子,您那位客人與常人不一般哪,就是那南山松香,也並非能從普通人嘴裡說得出來的上品。”
劉雲謙抿直了嘴,卻非得意,幾乎甩袖而走。
陳掌櫃這點眼力界還是有的,奇怪地問節南,“你與劉二公子有過節?”
節南做了個懵懂無辜的表情,聳聳肩,接著擦櫃子去。
陳掌櫃歪腦袋想,自然是想不明白,正好又有客人來,就一股腦兒拋後,再不好奇這茬了。
這麼混完半日的活兒,節南領過工錢,一身樸素到菸灰的著裝,悠悠穿出南集。在一處很小的飯鋪子裡,數五文錢買了桶油菜飯,坐在角落抱著,也不用碗筷,直接拿木勺慢慢挖著吃。
桑家六娘,總以紅色亮相,很冷,很傲,目中無人,跟桑大天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故而,這般混跡於貧人中的桑節南,再次成功得,被人無視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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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引 謊話廢話
節南一邊吃,還一邊聽鋪裡鋪外的忙鬧,饒有興味。眼看一桶飯挖到底,她準備起身時,忽然察覺了飯鋪中的變化。
鴉雀無聲。
相較於日漸荒下去的南北佳貨,綢緞鋪子,珠寶鋪子這些奢侈買賣,就在這片方圓地討生活的人們,仍需平價量大的飯鋪子,因此生意很旺。腳伕們,管事們,夥計們,貨郎們,農人們,各色人等,有直接給錢的,也有以物易食的,雙方談妥即可。又因年關將近,多聊年貨年慶這些事,節南聽上去平乏,他們說得卻起勁。
但這時,埋首飯桶的節南,耳裡確實再聽不到一點聲音。
所以,她抬起了頭,看到一人站在鋪門內。潤玉一般,明珠一般,那身白,似雪,卻為簡陋的鋪子帶來一陣溫暖南風。
王氏十二子,楚風公子?
然而這一回,節南只看了他一眼,便又低頭吃她最後幾口飯去了。
對方雖是上好的桃花料,她亦是喜歡看俊郎的姑娘,卻絕不至於自以為這朵桃花該是她的桃花。儘管這飯鋪裡就她一個姑娘,誰也不能說王十二郎就是找她來的,沒準他找管事幫工呢,又沒準他欽慕那位煮飯超香的大嬸呢?
“這位姑娘。”楚風公子的聲音卻近在節南頭頂。
節南沒抬頭,還差兩口飯就刮乾淨了,抬頭又低頭,低頭又抬頭,脖子累得荒。再說誰又知道那位楚風公子是不是分不清女子的年齡,錯把大嬸喊成姑娘。
“夥計姑娘。”
節南兩口並作一口吞下飯,因為嘴裡塞太多,一下子嚥著了,抬頭時鼓起兩隻眼珠子,原本就淤青嚴重,蒼白得不像活人,這會兒凸爆著眼,雙手掐著喉嚨,樣子頓時化成了惡鬼。
王楚風有點驚到,倒退一步才覺此舉不夠君子,勉為其難停住,卻看這鬼樣子的姑娘突然伸出左手,直指旁桌那吊大茶壺。
他沒動。
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但沒有意願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