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錢人家的少爺玩心重,心血來潮才召集了我們造火器,但今日方知公子認真,也是懂行的。江傑服了,今後公子再有吩咐,絕不背地裡再說公子指手畫腳。”
王泮林笑意閒散,“我說怎麼一直不大順當,原來各位師傅還沒有服我。你們背地裡怎麼說我這個人我是不管的,不過我花錢請你們來造火器,我指手畫腳得不對,你們就一定要告訴我。我半路出家學造火器,比不得你們這些十幾年幾十年的熟匠師傅。”
叫江傑的匠人儼然是工匠中的頭頭,他一嘿應,周圍的師傅們齊聲嘿應,表情與節南剛見到的大不一樣,有一股水漲船高的熱切勁兒。
王泮林再與江傑說了幾句,便和節南往石屋裡走。
書童追了兩步,抓抓腦袋,沒再跟。他一直以為九公子造得是煙花筒,想不到卻是叫做火銃的東西,甚至都不知道火銃是什麼東西,所以有點受到打擊了。
節南卻是不滿,“那位江師傅真奇怪,明明是我說對了,怎麼把功勞算在你頭上?還有,說什麼半路出家學造火器,聽著就荒謬,他們居然也信。”
王泮林還笑,“他們把你當作我的劍童,自然歸功於我,而我也確實未撒謊,學造火器已有三年,雖然玩的時候比學的時候多得多。”
節南停下腳步,盯著王泮林看。
王泮林與她對視,“怎麼?還是不信?大王嶺上,小山姑娘和千眼蠍王那一戰,我從蠍王所用的暗器悟出鐵火彈,雖然屢次試用無果,卻還尚未放棄。”
“你不回家,是因為想要造火器,但家裡不允?”節南這時不是不信,卻不能理解而已。
安陽王氏,一門三相,那就是文官的典範,文人的表率,士大夫家族的榜樣。王泮林造火器,絕對得不務正業,所以他逃得那麼勤快?
“不是。”王泮林否認了,但也沒往下說。
“如果你家裡人知道的話……”節南這時心裡冒壞念頭——
告狀!
“把我趕出家門的話,那就再好不過。”
節南嘆口氣,她又犯傻了,這人就是不肖子弟,她怎麼老想用安陽王氏的家族壓力砸扁他呢。
“你為何學造火器?”名門啊!追溯至祖上,文學大師書畫大師可以照著王氏族譜直接念,父子,兄弟,個個聞名。
不過,造兵器?
就是不肖!
“亂世之中,學文無用。”王泮林語氣散漫。
節南愣住。
“難道小山姑娘不這麼想?”王泮林似散漫,目光卻銳,節南的表情逃不過他的眼睛。
“……以前是亂世,若談和順利……”北都之難,半壁江山淪喪,數年內連換三個皇帝,迄今還有大批皇族落在大今手裡,過著都安的貴族們無法想像的悲慘日子。
王泮林笑了一聲,這回哼氣重,“一塊肉,已經嚥了一半,會放過另一半麼?和談不過是奸佞之臣的奸佞之計!”
節南微驚,隨即撇笑,“九公子似乎忘了,你父親主和。”
“他主和,談和的卻不是他……”王泮林忽然消聲,再開口就半點不犀利了,悠哉哉到漠然,“其實,今日請小山姑娘來,另有它事。”
節南眉一跳,“果然不是巧遇。”
王泮林卻道,“至少看到小山姑娘蹴鞠時,是碰巧的。”
節南也乾脆,“九公子直說吧。”
“你替我出面,收購硝引。”王泮林直說。
節南好笑,“九公子高看我了,我沒那麼聰明,聽得懂這話。”
“冷煙山有硝洞,硝是造火藥的重要成分,但朝廷禁止硝私賣,必須用硝引換購。我不好出面,小山姑娘又做過交引買賣,交給你,我很放心。”
“不過——”就像她闖萬德商樓,哪有那麼簡單的事。
“不過,冷煙山一帶的硝引三年來一直只發給一個人。”王泮林看節南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笑意只是更深,心想和聰明姑娘打交道真輕鬆,“這個人,很快會和小山姑娘打交道,是江南一路何氏當鋪的財東歐四爺。”
“姓歐的人怎麼開了姓何的當鋪……”節南自覺有趣,但瞧王泮林要笑不笑的,立刻正色,“九公子對我的事當真關心,連我周圍的人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不錯,九公子的朋友是高官或先生,我的朋友卻是市井混混,為了在都安開賭場,拜過歐四爺的山頭,歐四爺沒給面子。”
“可是你朋友卻不以為然,今晚仍要開張。”王泮林笑。
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