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心記,就會發生前言不搭後語,看著像耍無賴,實則是無奈的情形,或者不分東南西北,找不到來時路的時候。
丁大先生為了這個徒弟操碎心,幾年來四處尋找病因,卻是一無所獲。他和醫鬼一樣,都覺得是箭毒引起,可望聞問切皆診不出來,病症又那麼罕見。不知病因,就無從治療。
反觀王泮林,起初焦灼暴躁,再沒有半點劫後餘生的慶幸,後來今朝有酒今朝醉,全部忘乾淨才最好的自生自滅,到如今重新回家來,終於能重新面對王希孟
丁大先生知道,這個大名大山小名小山的聰明女子激起了徒兒的好勝心,而且這女子不止聰明,還獨特。
人,只要不服輸,就還能看得到未來。
不過,如今這個徒弟對小山姑娘懷著什麼心,可不好說。
“先生,說來好笑,我方才衝穴運氣,本打算瀟灑施展您的絕學,誰知想不起一招半式,只有一股子許久沒用的蠻氣,偏偏遠歲獅子吼用掉不少內勁,又小瞧了這把劍,竟敢硬碰硬……”王泮林調息完畢,之前“會當凌絕頂”的氣勢收盡,捉著唐刀都站不起來,不禁笑著接道,“才兩下就削了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所以這回忘性也短,真是有福。要不您把給赫連驊的武功笈本讓我謄一份,我沒事比劃比劃,溫故而知新。”
丁大先生幫王泮林封了穴,神情和語氣皆不佳,“這好笑嗎?”
王泮林笑得還歡,“先生何必一提我這忘病就板了臉?我又不是變成傻子,忘掉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而已,腦袋仍很好用,該記得的都記得,該盤算的,比誰都會盤算”語氣頓一頓,“至於小山姑娘,我不和她比,她屬兔子的,狡兔三窟,每回以為算計到她,卻反之受她牽引。再說,我重學書法繪畫,字跡畫風可以全不似從前,沒人懷疑我和王七是同一人。雖說原來背得那些棋譜全忘乾淨了,如今反而下出我之本色,每局贏您。”
丁大先生一點不覺得這是安慰,“你近年最慣常以記性不好為藉口,說不知道下棋起手無回,所有的規矩都記成不是規矩,一邊說忘病不算病,又一邊仗著忘病任性,毫無當年七郎一絲君子風采,活脫脫一條滑熘泥鰍。可是,為師還得很替你慶幸。為什麼呢?就因為你沒變成傻子,舊的忘了,還能學新的,哪怕喜新厭舊是無恥之徒所為。”
兩人皆未察覺,睡著的姑娘睫毛似蝶翅,輕顫一下,醒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使用者請到m。閱讀。)
第289引 不能相忘
丁大先生繼續道,“你說忘掉的東西無關緊要,但忘都忘掉了,怎知緊要還是不緊要?你看到你爹孃,不用裝就顯陌生,因你忘了父母養育之情,只念父母生你之恩。你以為不緊要,我卻長吁短嘆,痛恨治不了你這沒良心的病。”
王泮林笑容若隱若現,“先生……”
“住口,聽你師父我把話說完!”丁大先生這夜火氣大,也是忍王泮林太久的緣故,“你說你心境大不同從前,覺得過去的自己太可悲。但要我說,你心境固然變了,更是你忘了太多,性情才會判若兩人。時事造人,而幼年的經塑造一個人的底性,若沒了底性,就成你這樣,善惡難辨,好壞難分,為人處世劍走偏鋒,將來只會越發乖戾。”
“先生原來為我想了這許多。”
王泮林不緊不慢的調調只讓丁大先生更惱,“瞧瞧,這等陰陽怪氣,目無尊長,什麼都不在你眼裡,完全否定過往一切。然,王七心性天高雲闊,明睿又尊禮,溫文爾雅……”
王泮林兀然打斷,“正因少年時讀書太多,學得規矩也太多,拘了天性。莊生夢蝶,到底莊生夢中變蝴蝶,還是蝴蝶夢中成莊生?我雖淡忘了年少時候,卻知道如今過得更快活,所以還是不照著書中那些大道理吧。人定的道理,不似天道。聖人的道中,起初講得就是天道,到了後來,天道講完,人們還追著他們講,就只能講他們自以為是的道了。遵著這種道,就是自己給自己加箍兒,真是一道道捆得動彈不得。除了別人的讚譽,究竟於我有何好處?到頭來,遭賊構陷,遭親欺騙,表象光芒萬丈,實質是天大的笑話。”
“……歪理。無論如何,這是一種病,等到你把所有的過去都忘乾淨,即便不成傻子,也可能不久人世了。”丁大先生氣嘆,沒再多說,提劍轉身,繞四周足足一圈以後,確保只有仨活人。
師徒二人論證,徒弟更勝一籌,雖然師父不承認。而王泮林的自嘲自諷,總能讓他自己的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