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車駕十分寬敞保暖,街道的嘈雜聲傳不進來,兩人的說話聲也傳不出去。
只是,劉睿不太習慣。
除了大婚那日曾與郡主同車,兩人婚後各走各的,哪怕他接她送她,目的地相同。
他娶得是王爺之女,皇帝的堂妹,同入贅無異。他的媳婦去婆家一趟,他爹孃要跪迎,見面要隔著簾子,一套規矩下來,再到府門前跪送,連他妹妹都抱怨膝蓋疼,所以他內心希望,他媳婦最好今後都不要再去他家了。
他爹告訴他,這都是為了他們的將來,讓人再不敢小瞧庶出,可以光宗耀祖,比嫡子更有出息。
自從知道他爹的秘密後,他才明白為何爹要教他拳腳功夫,為何瞞著娘,為何這麼多年不顧家裡。他明白了,但他也怕了,怕得要死。他爹的雙重身份,他爹強加於他的雙重身份,一旦在大功告成之前揭曉,就會萬劫不復。
叛國之罪,怎會有活路?
而他原本只想考取功名,當南頌的官,平步青雲,卻因為他爹的固執,讓他攀附炎王府,當了炎王爺的女婿,成為皇親國戚。說起來真是一步登天,可面對郡主這般高貴的妻子,他沒有丈夫的尊嚴,郡主呼之則來揮之即去,他只能唯唯諾諾,小心伺候。
雖說,蘿江郡主待他不算太差,面子過得去,日子也過得去,卻也是他咬牙忍耐,踐踏了自己的自尊,才換來得平寧。
他沒忘蘿江郡主如何鬧騰,逼母親帶季淑打掉了他的第一個孩兒。他也沒忘岳丈如何責備他貪婪忘本,好好的肥差不要,卻想要實權高位。他也不會忘,他的岳母從沒滿意過他,每回都不給他好臉色,嘲他寄人籬下。
娶了郡主的郡馬爺,卻是同僚們背地的笑料,笑他吃軟飯,笑他靠臉靠關係,笑他只是炎王府一條狗,沒本事給結巴的妹妹找個好妹婿。
他爹知道一切,卻根本不在乎,只說顧全大局,忍辱負重,總有一日否極泰來。
總有一日?
他怕這一日還沒到,他可能就會被當做逆黨,砍頭了。
“聽說三月就要在巴州修水壩,工部應該很忙了吧?”蘿江郡主聊起。
劉睿點頭,“是挺忙的。”
“工部之前出了那麼多么蛾子,如今要做如此大的工事,也怪不得閣部要派都水監察官範大人專管。”蘿江又道。
劉睿不知此事,很是驚訝,“我以為會由尚書大人調派和任命主監官員。”
“皇上對工部尚有疑慮,而去年剛升任都水監察的範令易範大人,是巴州百姓敬仰的好官,在當地的政績顯著,也是。皇上很是欣賞,示意閣部擬旨,破格任用範大人主管巴州水利。”
南頌官職品階是一回事,實際負責的職務又是另一回事,根據能力口碑,或者皇帝高官們的私心,由低品階的官員做高品階的事務,是很普遍的現象。
“我完全不曾聽聞,郡主這訊息從哪裡聽來?”劉睿挪用千萬錢,這時換工事主管,還得了?
蘿江隨口道,“自然是聽我爹說起,今早才知道的。不過,從擬旨到頒旨,大概還需幾日。”
劉睿手心發汗,一時心思煩躁。
蘿江全看在眼裡,卻當沒注意,“這麼一來,我爹可能就不用代天子巡視巴州了。範大人在當地有很好的口碑,而巴州水壩的工程圖都是範大人設計的,有範大人在,工程一定順利。而且,就算我爹去,你也不用去。我求到一支好籤,說今年可得子,但要是錯過今年,就得等上三年。你出門就是半年,那怎麼行?”
劉睿只覺雪上加霜,腦子裡面一團亂麻,神情大不好,“男兒當有所作為,生孩子的事不急,郡主年紀還不大,三年後再……”
蘿江的驕橫頓顯,“一般男兒當有所作為,可你是郡馬,郡馬就是郡主的男人,當以郡主為尊,為皇族延續血脈就是你最大的作為。你我成親都大半年了,趙雪蘭比我晚成親,卻已有了身孕。你不急,我急!我爹我娘急!我都十八了!再等三年,就二十一,老得生不出來了!”
劉睿遲疑,還是說出,“只怕同僚說我公私不分。”
蘿江哼道,“我不管!反正你今明兩年別想著出遠門,就在三城之內逛逛吧!再說,誰敢說你的不是,郡馬只管抬出本郡主來。”
這些蠻不講理的話,只有蘿江郡主說得出來。
劉睿心念一動,本就不想幫爹做事,拿郡主當擋箭牌,也許是個不錯的法子。而他也要儘快告訴爹,範令易會主管巴州水利,還來得及填補虧空。說實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