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從小相伴到大的弟弟,曾幾何時也開始學會對他說謊了。
胤禩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發那麼大的火,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四哥!”
那人自是頭也沒回。
他不由得苦笑。
這四哥的性子喜怒不定,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沒想過竟會因為一句話而惱怒至此。
忽然間彷彿有一股無力感,從心底深處湧了上來。
重生以來,他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到頭來,卻敵不過一句話的功夫。
胤禩突然覺得自己做的一切,似乎全又繞回了原點。
也罷。
他靜靜地站在原地,並沒有追上去。
胤禛走了一段路,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不由回頭去看,只見空蕩蕩的,卻哪裡有人追上來。
剛才怒氣上湧,一時便口不擇言,他生氣了?
本不想那麼激動的,可話到嘴邊,不吐不快,縱是面對德妃,他也沒有這般捺不住的時候。
胤禛嘆了口氣。
也好。
待自己冷靜一下,過兩天再去看他吧。
抵達
山西之行,十萬火急,刻不容緩。
翌日大清早,胤禩略略收拾了一下,辭別康熙與良嬪,帶上高明和惠善,便去找馬齊。
馬齊早已候在宮門之外,同樣帶著兩個人。
“八阿哥,我們啟程吧,此等大事,越快越好。”馬齊今年四十有三,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是清初名臣米思翰的兒子,也是康熙頗為倚重的臣子。
胤禩點點頭,上了馬。
他的騎射功夫,在眾阿哥中雖不是最出色的,但在苦練之下,也並不丟人,此刻與馬齊二人縱馬緩行,很快從紫禁城進了內城。
路過四阿哥府邸時,他又放慢速度,望向禁閉的大門。
“八阿哥?”馬齊見他沒有趕上來,不由回頭詢問。
“我去與四哥道個別。”胤禩下了馬,走至門口,抬起銅環敲了兩下。
開門的是四爺府的小廝,胤禩是府上常客,他自然認得,忙躬身招呼。
“八爺吉祥,怎的這麼早,快請進來,小的這就去稟報爺!”
“等等!”胤禩喊住他,頓了頓,似乎微嘆了口氣,道:“別去了,我這就走了,你回頭告訴你們爺一聲就好。”
小廝一愣,又見他往自家主子住的院子遙遙望了一眼,轉身離去。
“誒,八爺……?”
他站在門口,瞧著胤禩上馬,揚鞭絕塵而去,搖搖頭,又關上門。
“他走了?”
原本要落在宣紙上的筆一頓,墨汁自飽滿的筆尖沁出,暈染開一團濃濃的墨黑。
“是,八爺本是要進來,可後來又喊住奴才,只讓奴才轉告您一聲。”小廝見他久久無話,不由輕聲道:“爺?”
胤禛回過神,淡淡道:“你出去罷。”
待人退了出去,他轉身走向書架,在其中一格里抽出一副卷軸,緩緩開啟。
畫中飛雪漫天,卻有寒梅傲霜,數點殷紅,錯落別緻。
落款是弟胤禩贈兄生辰。
手輕輕地撫上去,目光漸漸柔和下來。
小八……
從京城到山西平陽,是一段不短的距離,就算按每日馳騁三百里的路程來計,也需得半個月左右才到。
由於情況緊急,馬齊與胤禩合計了下,決定日夜兼程趕路,每到一處驛站便換一匹好馬,饒是如此,到達平陽時,也已經是十天之後了。
在兩人還未到達平陽府前,一進入山西境內的時候,沿路上已經看到有稀稀落落的災民自平陽方向走了出來,至抵達平陽,才發現路上所見慘況,遠遠不及這裡的十分之一。
餓殍遍地,哀鴻遍野。
幾人一路上都是微服裝扮,此刻走在道上,身上的綢緞衣服對比兩旁衣衫襤褸的災民,襯得愈發顯眼,惹來不少目光注視,卻大都是麻木或仇視的。
有幾個甚至不懷好意想上前,最終卻被幾名侍衛的刀嚇退了。
對於山西,馬齊並不陌生,康熙二十四年,他曾任山西布政使,後又因政績卓著被擢升為山西巡撫,對這裡的民風民俗都有一定程度的熟悉,這也是康熙派他來的原因之一,但是時隔十多年,重臨舊地,卻已截然是兩個模樣,路上所見所及的慘況,同樣令他大為震驚。
十屋九塌,甚至不時還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