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倫與蔣宏道都和大阿哥過從甚密,不由抬眼看了看他。
大阿哥被康熙這一眼看得如同針芒在背,忙道:“皇阿瑪,涉案大臣都是朝廷重臣,此事定是有人暗中煽動士子鬧事,還請皇阿瑪下旨明察!”
“查是一定要查的,”康熙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慢慢道:“太子。”
太子道:“兒臣在。”
康熙將一本奏摺從桌上抽起,遞給他。“念。”
太子開啟奏摺,愣了片刻,覷空瞄了康熙一眼,見他只盯著大阿哥,方才放下心來,清清嗓子道:“是。”
“臣閻丹平謹奏,大學士佛倫,蔣宏道二人,暗藏異心日久,黨同伐異,置社稷江山於不顧,其罪狀有四:一,……”
大阿哥聽得驚心動魄,但又不能挑起來打斷太子,此時此刻他的心情,恨不得將那奏摺揉成一團塞進太子嘴裡。
奏摺裡雖然沒有一個字提到他,但句句都是在暗指著他,御史可以風聞言事,不以言獲罪,這是歷朝歷代的規矩,但康熙今日在此讓太子念這封奏摺,很顯然並不將它當成信口雌黃這麼簡單。
屋裡除了太子念奏摺,和康熙指節叩著桌面的節奏,再也聽不到一絲雜音。
胤禛立於一旁,望著面如土色的大阿哥,攏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緊。
這就是太子要藉著這次科舉案發難了?但若是如此,定然不止一封奏摺那麼簡單,不僅扳倒不了大阿哥,反而會打草驚蛇。
果不其然,太子唸完,康熙冷哼一聲,又從桌上拿起另一封奏摺,攤開。
“這封就不用唸了,胤眩��腥訟螂廾芨媯�閽謔採埠5淖�由希�背>奐�艘話鋶甲幽渙牛�黃鶘桃槊蓯隆=衲耆�侖ザ�砩希�憧苫辜塹茫俊�
三月廿二?
大阿哥一臉茫然,康熙這一番猝不及防的連消帶打,讓他大失方寸,哪裡還記得半年前的一個平常夜晚。
胤禛絞盡腦汁,卻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來了。
三月廿二那天,大阿哥正是邀了幾個兄弟過府小聚,半夜他因弘暉生病先行一步,後來卻是證明有人假借自己府上的名義將自己誆走。
難道……
胤禛心中掀起萬丈狂瀾,勉強捺下震驚,望向太子。
太子正巧看向他這邊,視線兩相對上,胤禛分明瞧見那其中埋藏甚深的陰鷙。
單就一封捕風捉影的奏摺,壓垮不了大阿哥,但若不止一封呢?
一個謠言傳上幾次,便有人會漸漸相信,何況不是謠言。
若說大阿哥沒有爭儲之心,他不信,太子不信,旁人不信,康熙更不會信。
對至高無上的帝王來說,儲君離皇位只有半步之遙,你心心念念想要這個儲位,那麼到手之後呢?
下一步要覬覦的,是不是就是皇位了?
胤禛暗暗握緊了拳。
他不知道太子為什麼要使人將他引開,撇除了自己的嫌疑,但是那天一起的人,除了他之外,還有胤祉他們。
胤祺不問外事,康熙不會懷疑到他頭上;胤禟與大阿哥親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那麼胤禩呢?
他早已受過一回冷落,難道又要重蹈覆轍?
胤禛心中翻湧不止,一點也沒有為自己置之事外而感到高興。
“陳大人,這次多虧了你!”回程路上,胤禩向陳廷敬道謝。
陳廷敬苦笑,來都來了,渾水也淌了,這八爺的手段還真是小覷不得。
“八爺客氣了,臣這把老骨頭也快散了,只求能平平安安致仕回家含飴弄孫。”他拱手道。
胤禩抿唇一笑:“陳大人客氣了,您是朝中重臣,中流砥柱,皇阿瑪只怕還會多留您幾年的。”
兩人說話前,前頭幾人疾馳而來,卻是宮裡的人。
“八阿哥,萬歲爺有令,讓您進宮覆命。”
胤禩點點頭,轉頭對陳廷敬道:“陳大人慢走,我先行一步。”
他剛踏入西暖閣,便已經覺得氣氛不對。
“老八,你管的是吏部,科考之事,又與你何干,胤祉都好好地待在這裡,你怎的就巴巴地趕過去?”康熙開門見山,語氣不善。
胤禩先跪下行禮,方道:“回皇阿瑪,兒臣與一名叫岑夢如的學子有些交情,而岑夢如又與李蟠熟識,目前還暫居在他家,所以兒臣趕過去,一是想在事態嚴重前盡力壓下來,以免傳出去有損朝廷名聲,二來也是成全了朋友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