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彎,開進一個闊大的院落裡,找了個空位停下來,說:“到了。”
屹湘回神,只見樓前停了一輛白色的跑車,車前斜靠著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
芳菲車子熄了火。
黑影裡那男人對著這邊揮了下手,手指間一點紅瑩瑩,他站直了,往這邊走。
“你還親自來了?”芳菲劈頭便問,並不領情的樣子。
佟金戈也沒理她,徑自走到副駕駛的位置,倒替屹湘開了車門,說:“芳菲一說朋友,我猜就是你,好久不見,郗屹湘。”
第七章 沒有露珠的早晨 (十三)
他把“郗屹湘”三個字唸的好清楚。倒有點兒切金斷玉的味道。
屹湘仰頭看著他。佟金戈一對大眼睛,臉瘦瘦的,眼窩有點兒深,這令他此時看向屹湘的目光顯得尤其深邃。身上是帶著一股菸草的味道,就在開車門的一瞬間,手指一彈,還剩了半截子的煙,彈了出去。懶
他語氣不善,芳菲都聽出來了,皺著眉說:“佟金戈,你少廢話。”
金戈仍看著屹湘,有好一會兒,那空氣都像是凝結了。
屹湘先笑出來,“佟金戈,好久不見了。”
金戈看著她微光下閃閃發亮的眸子,微揚的面龐,有一種玉色的光澤。他怔了一下。她這種沒心沒肺的笑,讓他有些惱怒。可笑起來那麼好看,還是那麼好看。他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挪了一下腳步,對著站在另一邊的芳菲說:“你嚷嚷什麼呀?”
芳菲瞪了他一眼,對著他的方向伸了手,“拿來。”
金戈拍了一下褲袋,“上去吧。”
他走在了前面,芳菲招呼屹湘一聲,也跟了上去。回手鎖了車。
屹湘走的慢了些。
大院兒裡樹高而密,樹冠連路燈都遮住,那光線見縫插針的射過來,只是不夠用。老樓裡只有底層的兩個視窗是亮著燈的,那點燈光透過薄紗,很快被外面的黑暗吸住了似的。
院子南端有一個高高的鞦韆架。安靜寧謐的夜晚,旁邊燈柱上垂下來的一盞燈,就像陪著那寂寞的鞦韆似的,沒有風……有風也吹不動那沉默的鞦韆。蟲
屹湘看的出神。
“湘湘!”芳菲跟金戈已經開了大門,站在那裡等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叫她。芳菲聽到金戈沉沉的“哼”了一聲,頭都沒回的就用包打回去,很準確的砸到了金戈的下巴上。金戈忍不住罵了一句,她又砸一下,“不準多嘴。”她語氣又低又沉,這幾個字說的又快。
金戈原本扶著厚重的鐵門,這時候索性一抽手不管了,徑自先往樓上走去。
芳菲不料他來這手,差點兒被鐵門的大力撞到,還好屹湘手快,一把扶住了。
“佟金戈你作死啊。”芳菲口快,從來沒忌諱。
屹湘卻心頭突突一跳,忍不住拍了她一下。芳菲看她,她搖搖頭,腳步一快,反而走到芳菲頭裡去。芳菲也就看不到她的表情了。只是看著她的背影,芳菲的腳下頓了一頓。
樓梯是老舊的水泥臺階,寬大平實,扶手確實好木頭的,五六十年代典型的老房子,走進來寬敞且不說,冬暖夏涼,住的極舒服。
隨著他們的腳步,樓梯間的感應燈一直亮著。
屹湘卻不禁往深邃黑暗的樓道里望去,她似乎聽得到少年的笑聲,追跑打鬧的腳步聲,急切急促,慌慌張張的,同時也是快快活活的……她穿著高跟鞋的腳走在這樣高的臺階上,要多多的抬起幾分似的,有些累,可心裡卻願意再多走幾步。
金戈站在樓梯轉角處,見她走上來,掏了鑰匙出來,開了東邊的一道門。他進門就開了燈。屹湘站在門口,看了半天大門上那紫銅把手。日積月累被摩挲的發亮了。她撫摸著門把手,涼涼的。
芳菲還在樓下沒有上來,聽得到她講電話那高調門;屹湘拉開門,只見佟金戈立在門內,沉著臉望住他,神情倨傲而又冷淡,屹湘原本應該覺得格外尷尬,卻不知為何,看著他的樣子,權當是看作了一個正在鬧脾氣的小孩……她換鞋的時候偏偏要多看金戈一眼。
金戈心頭惱火更勝。這湘湘,目光毫無畏懼。從來都毫無畏懼。即便對著他這麼不友好的神態,看他的時候愣是帶著回擊與挑戰的味道。他站在廳裡,看著她慢慢的在空蕩蕩的房屋裡轉著——屋子就是老式的三居室,陽臺在臥室那間,呈半圓形。閣樓原本從外面走上去的,被改造過,從門廳內側便有一個旋轉樓梯可以上去。
屹湘沒有上去,而站在陽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