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燈停車的間隙,他忍不住從鏡子裡看看這樣莫名其妙的自己——坐在後面的Allen如果留意觀察他,會覺得他是個多奇怪的人啊!
回頭看看Allen,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他看著,嘴角叼的菸捲兒什麼時候落下了都不知道。眼眶有些發熱——這個隨時隨地都能睡著的習慣,是她的——而Allen也許並不喜歡他,可Allen能在他車上睡著了,除了折騰這一整天累了緣故,他多麼希望,是因為Allen對他是信任的。因為信任,所以覺得安全。
他脫了外套給Allen蓋在身上,拉了下外套下襬,包住Allen露在外面的腳。並且很小心的,不讓自己的手觸到Allen,儘管他是那麼想……
如果時間永遠的停在這裡,好像也不錯。
在這寧靜深邃的巷子裡,一牆之隔的裡面,是侯門似海,一巷之隔的外面,是紅塵喧囂。
裡裡外外,煊赫富貴,都及不上這一刻……
董亞寧看了看車裡的Allen,對走近了的屹湘說:“多多睡著了。”
傘分了大半邊過來,遮在她頭頂。
屹湘沒出聲。
隔著車窗,她連Allen的輪廓都看不清楚。可他一定是在那兒。
她有種虛脫的感覺。
沉默著,良久,她邁步上前去。看出她意圖來,董亞寧攔住她,說:“等下,我來吧。”兩人的手臂碰撞在一起,董亞寧並不意外屹湘真的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身體灼熱而發顫。這是她發怒的前兆,儘管幾乎是拼命的剋制,讓她面容僵硬。她肯定是不想在Allen面前表現出惡劣的情緒來。他卻有些擔心,問:“你剛剛去哪兒了?手機後來打不通。”
“董亞寧,你能不能別這樣?”屹湘手按在車董亞寧聽到她低沉暗啞的聲音,一時沒有開口。
知道她這大半天一定是心急如焚。就如他得知Allen被帶走時那種不顧一切的心思一樣,她一定更勝一籌,且一定是把所有的賬都算在了他頭上。但現在不是解釋也不是辯白的時候,何況也根本解不清辯不白。
雨滴打在傘布上,似乎是此時最適宜發出的聲音。
“多多隻是個孩子。讓他少受些驚嚇,行不行?”她要拉開車門,董亞寧推了一下。
她就在這個時候,集中了身上所有的力氣,用手裡的包對準董亞寧的身上便砸了過去,狠狠的。
也只一下,她沒有多餘的力氣。
她以為董亞寧會躲開,但是董亞寧沒躲。
包上的金屬扣劃過他的下巴,迅速的,留下一道血痕。
董亞寧紋絲不動的看著她,說:“湘湘,我不會傷害他。”
“那現在呢?”她身上顫著,“你自己看看,活生生的事實擺在眼前。”
他臉上那道血痕在加重,觸目驚心的。
他也只是抬著手背蹭了一下。
“這種事以後不會發生了。我跟你保證。”他看了眼手背,說。
“以後?”屹湘看著他,心裡發疼。
“以後,都是。”董亞寧說,“但是我想見他。要是可以我都不想這麼快把他還回來。可我還是趕著把他送回來了。”
屹湘手裡的包對著他又舉起來,這一回卻沒有打下去。
因為就在這時候,她忽然看到他臉上另一邊的傷痕——很多年過去了,那傷痕還在……她呆住了。
董亞寧望著她,她這樣呆呆的看著他,這樣子,已經許久沒有過了……他忽然想這樣擁抱她。
但是沒有,他說:“我想搶他不難。一點兒都不難。”
可是他沒那麼做。不管怎麼樣的渴望,還是沒那麼做。連在街上兜個圈子,都沒有捨得。
“帶他回去吧。”他說,“我不知道多多情緒究竟怎麼樣,但是肯定不像看上去的那麼好。再堅強也只是個孩子。”
“對,這個我們不能確切知道。但我們至少應該知道,今天的事本可以避免的。”屹湘說。她不能想象,Allen被帶走之後,究竟是怎麼樣的情形,完全不能想。她後背起慄,也已經不能再對著董亞寧。她撥開董亞寧的手,開了車門。
她身子彎下去的同時也就定在了那裡,董亞寧見她不動,立即上前把車門完全拉開,問道:“怎麼了?”
他看向車內,也愣住了——Allen裹著身上這件寬大的外套,束著腿坐在座椅上,正定定的瞅著他們倆。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