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回身。
董亞寧從他臉上看不出有異。他顧不上也並不懼怕瀟瀟究竟如何反應。但這一瞬間他覺得邱瀟瀟距離他也是從未有過的遙遠。
屹湘瑟縮了一下,只是細微的一個動作,牽動了床邊三個人凝注的視線。
邱亞拉看出董亞寧眼底的情緒,她擋了一下。
“我們就這一個湘湘,亞寧。”邱亞拉按住屹湘。她頭疼欲裂,“瀟瀟,讓亞寧出去。”
“亞寧。”瀟瀟拉亞寧。
董亞寧站了一會兒,才往外走。
瀟瀟回手關了門。
亞寧背對著他。
屋子裡極安靜,走廊裡也極安靜。所以能聽見裡面壓抑的低低的說話聲,和低低的沙啞的飲泣。
是邱亞拉。不是湘湘……她,不會哭。
“等下確認她沒事,我會帶她回家。”瀟瀟說。
亞寧轉身回來。
他們就這麼面對面站著——上一次這樣嚴肅的面對面站著,是什麼時候?是他董亞寧曬夠了古巴的太陽、他邱瀟瀟頂著兩酡高原紅,都經歷了人生中最熬的時間,正處在人人眼中的高峰卻是隻有自己最心知肚明的低谷中,徘徊、彷徨、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看到彼此,珍重而且懂得。於是往往並不需要語言,來場一醉方休足矣。從那往後,是心照不宣的朋友,是看背影、側影,多於正面的朋友。
這麼想著,董亞寧心裡忽然多了一層難受。還有冷意。
面前的邱瀟瀟,似乎是一道很難越過去的障礙。儘管他僅僅是沉默的站在這裡。
“亞寧,你別怪我。”瀟瀟說。
董亞寧伸手,跟以往一樣,他勾了一下瀟瀟的肩膀,說:“我明白。”
然後就走了。
瀟瀟看著董亞寧走遠。腳步輕捷有力,帶出他雷厲風行的風度來。
他並不確定董亞寧真的懂了他話裡的意思,但他想用不了多久,他總會真的明白。
他往門邊走了走,又回來。
猛然間一拳擂在牆上。
……
董亞寧出了養和住院部大樓,外面車子在等他了。
李晉坐在車上,不聲不響的,將他的電話給他放在擱板上,等著他發問,深知老闆眼下這沉的不能再沉的臉,沉著的也不能更沉著的樣子,是最最不能隨便開口的時候。
董亞寧看向李晉,問:“死了沒?”陰惻惻的。
李晉被他這一問弄的頭皮一麻。
“沒有!沒有太大的毛病,就是頸椎傷到,非常細微的骨折,另外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他那車安全係數太高了,想傷的厲害也難。嚴重一點的是腿部,兩條小腿骨裂。”李晉說。董其勇只是虧在猝不及防,若是安全帶系的好好的,眼下很多傷處都不會有。
“在哪兒?”董亞寧檢視著手機裡的資訊和未接來電。這麼多,一個也沒有出乎意料的物件。他乾脆一個不回覆。聽了李晉的回答,他敲了下擱板,說:“去一趟。”
“資老讓您……”李晉看到董亞寧那細長的眼睛閉上,便收住了話頭,卻仍然說:“等下再去也一樣。”
“這麼急,找我什麼事兒?”董亞寧慢悠悠的,腿搭在對面的座椅上。
“不知道。”
“今兒晚上的事情,你說了?”
“沒有。”李晉照實回答。
“你不說,也保不齊有人會去通風報信。”董亞寧嘴唇嘬了一下。
李晉不說話。
“晚點兒再說。”董亞寧睜開眼,“你給我想辦法查點兒東西去。”
車子靜靜的駛入醫院。
董亞寧沒讓李晉跟著,直奔了董其勇所在的臨時病房。
皮三和幾個人守在病房外,看到他,皮三叫了聲董先生。
董亞寧略點了下頭,走進去。
董其勇正在病床上閉目養神。
皮三知道李晉必然是已經跟董亞寧彙報過了,他也不是話多的人,隨同進去,隔了兩三步站著。
董亞寧走近了病床,歪著頭,細瞧躺在那裡的三叔——他們叔侄倆其實頗有些地方相似。相似的身高,相似的身形,眉眼臉型都有幾分像,只是董其勇容貌偏於陰柔,亞寧從頭到腳的烈性俊美,是他所不及的。但他保養的好,兩人若平白的在一處,年紀倒像是差不了多少似的。
剛剛那亂作一團的時候,三叔是完全失了形狀。他原不是這麼經不起事的人……
董亞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