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一起用餐,她仍是皺著眉,半天不說一句話。莊翼也不吵她,自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直到流雲手臂麻了,啪地一聲倒在桌子上,他才忍不住低聲的笑,然後伸手來扶。
這回流雲沒有躲開,只是白了他一眼,甩甩麻木的胳膊,然後搶了筷子,自顧自地吃起來。莊翼不住地往她碗裡夾菜,都是平日裡她最喜歡的菜式,蓴菜湯、清蒸魚……遠在沙漠,仍一如當初冷香園小酌的清淡簡單。流雲心知這些素淨的菜餚所耗費的精力遠比那些山珍海味要多得多,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她本來就是一個容易被感動,有些輕信的人。
“那個,索羅娜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終究忍不住,流雲小心翼翼地向莊翼探問。其實也是知道這裡的一切動靜都瞞不過他,不如自己先坦白,省得莊翼亂猜。
“怎麼會對她感興趣?”莊翼抬頭朝她笑笑,“那個女人心計深沉,你防著她些。”見流雲不以為然,又稍稍加重了語氣,嚴肅地說道:“她本是於閶闔的妻子,如今又跟在於邪身邊,陰險善變,不是值得結交的人。西城的那些人,與我不甚合拍,我怕他們對你動手。就是於閶闔的那個孩子,手段也是極毒辣的。”
“胡說!”流雲很不同意地打斷他,“勿正不知道多可愛,他還叫我姐姐。”
莊翼很無奈地搖頭,認真告誡道:“嚴兒,你就是太輕信了,這樣很容易吃虧。”
流雲低下頭,笑得有些淒涼,“你跟我說過這句話,就在父親忌日那天。”
莊翼無言以對。
番外
番外之莊若水
莊若水這些日子有些恍恍忽忽的,自從那日在月華樓遇到閩柔就心神不定。怎麼也沒有想到孫家小姐竟然會流落至如此境地,更沒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能認出自己真實身份。他在吳國躲了這麼多年,只道早已遠離是非,想不到——莊若水嘆了口氣,緩緩朝莊府走去。
一進門就聽見三個孩子嬉鬧的聲音,禾雅郡主坐在大廳的太師椅上,靜靜地望著,見他進屋,忙起身迎上來。一邊幫他卸下披風,一邊嗔怪地說道:“你看看這幾個孩子,調皮任性,都是你把他們慣壞了。”禾雅出身高貴,最重教養,本是要把這幾個女兒教得安靜賢淑,卻被莊若水阻止。
女兒家,本來就是要好好疼惜的。莊若水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頭頗不是滋味,面前最大的孩子不過四歲,小的才剛學會走路。若非他的孩子,自是一生平安無憂,可一想到面前這幾個天真爛漫的女娃兒要在人生中最美麗最燦爛的時候凋謝,他就說不出的痛。原本就不該要這幾個孩子的。
禾雅看出他今日面色不對,吩咐下人看著小姐們,自己則扶著他進屋,關上門,關切地問道:“今兒怎麼了?心事重重的樣子。”
莊若水拍拍她的手,笑著安慰道:“還不就是些瑣事,弄得人心裡頭怪煩躁的。”
“別想那麼多了,不是早就退了嗎。有時間啊還不如陪著孩子多說說話,妹妹現在身子重,你也不去看看,她心裡怪難受的。”禾雅嫁入莊家後未得一男半女,便勸說莊若水納了她表妹為妾室,入莊五年,已育三女,如今又懷了身孕,平日裡都在後院養胎。但莊若水並不經常探望,大部分時間都在禾雅這邊。
莊若水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言語,閉上眼睛,柔聲道:“累了,你幫我捶捶吧。”
禾雅搖搖頭,伸手在他肩上拿捏起來。“對了,我聽說連家老爺昨兒夜裡裡去了,也沒見患什麼病,怎麼就突然走了。剩下一屋子孤兒寡母,真真可憐。”禾雅同情地嘆氣,低下頭,發現莊若水忽然睜開了眼,那眼中一片痛苦絕望,嚇得她手一抖,顫聲問道:“你怎麼了?”
莊若水靜了會兒,笑笑,“沒事兒,就是有些意外。前幾日還在集市上見著他,精神抖擻得非要去喝花酒,沒想到忽然就走了。”又閉上眼,再瞧不見他臉上表情。
禾雅若有所思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又能料得到呢。你明兒還是去一趟連府吧,畢竟也是好幾年的交情了。他那孩子才五歲,夫人也是極年青的,怕是府裡的下人都管不住。”
莊若水輕輕地應著,漫不經心地聽禾雅叨叨續續地說著話,過了不知多久,他忽然又睜開眼,很認真地對她道:“雅兒聰明能幹,非連夫人可比。若有一日我忽然走了,也不必太擔心。”
禾雅聞言把手一推,惱道:“看你說的什麼渾話,年紀輕輕的說什麼去呀走的。若再胡言亂語,我可真要生氣了。”頭一垂,那眼眶兒就開始紅起來莊若水心一軟,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