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軍餉呢?”
楊慶愕然道。
“能不能要到,能要到幾成,這個得看各自主帥的本事,要到了的得先拿出很大一部分打點幫了忙的內官,內閣和各部要員,督撫道等上司,否則哪一家伺候不到,下一筆別想要到都是輕的,重的就該找個事端問罪了。而這樣剩下的也得層層剋扣,一級級都少不了的,畢竟大家都要過日子,這樣到最後到兄弟們手裡的還有沒有就很難說了,這得看主帥要到的軍餉究竟是幾成。”
何坤苦笑著說道。
“在東江時候就是『毛』文龍要餉的本事太差。”
那老兵補充道。
“還有呢?”
楊慶問道。
“還有撫卹得發。”
何坤說道。
“撫卹能到手多少?”
楊慶問道。
“沒有,活人的軍餉都到不了手中何況死人的,死了就死了,大老爺們誰管這個,別說當兵的,就是將軍們的撫卹都沒幾個到家人手中,過去軍戶好歹都有地可種,可如今很多軍戶的地都沒了,男人死了,老婆孩子就得要飯!”
那老兵說。
“將軍說戚家軍和白桿兵,他們的確讓人佩服,可結果呢?
那戚家軍都在渾河邊的白骨堆裡,將軍去江南可看看他們的家人是不是得到了朝廷的撫卹,在他們之後也就再沒有南兵肯血戰了。至於白桿兵那是秦良玉的私軍,石柱土司自己的兵,他們就算死了,他們的妻兒老小也是秦良玉養著。
如今諸位將軍統兵之法,都是把那些剋扣得所剩無幾的軍餉,全都用來養家奴,幾萬大軍的份子連吃空餉,養幾百幾千兵精糧足軍餉不缺的家奴,他們算是吃肉,但剩下的只好去吃草。打仗時候這些吃草的去給建奴殺,死光了都沒人心疼,只要那些家奴保護主帥需要的時候順利逃跑就行,而當兵的當然也不傻,反正最後都是要跑的,和建奴一照面就乾脆也跑吧,難道還真讓他們殺?活著吃草死了妻兒老小餓死,難道都這樣了還拼命打仗?這就是朝廷為何打不了勝仗,從上到下就沒想過要打勝仗。”
何坤說道。
“還有別的嗎?”
楊慶問道。
“沒別的了,軍餉給足了可以養活家裡老小,撫卹給足了別戰死後妻兒餓死就足夠了,至於軍功獎賞什麼的有是大老爺們慈悲,沒有咱們也不敢多想,吃糧當兵打仗是天經地義,就是死在戰場上也沒什麼怨言,可不能不給我們糧吃還讓我們打仗,不給我們發餉還要我們戰死沙場啊。”
那老兵說道。
“軍餉,撫卹,你們要的也不多啊!”
楊慶感慨道。
然而就是這要的不多,其實在絕大多數時代,就已經可以說是幾乎實現不了的夢想了,哪怕一直到了抗戰時候這也依然如此,他要想讓水師跟著他在三岔河跟清軍硬拼,那首先得讓他們看到希望,但目前來講不太可能。他的確和黃蜚等人拜了把子,一定程度上結成同盟,可那跟普通士兵有個『毛』關係,那是他和軍官們的事情,他就算給了士兵功勞賞,最後絕對一多半落在包括黃蜚在內各級軍官手中,對於普通士兵來說,他和其他那些官員沒什麼區別。要想讓這支軍隊獲得脫胎換骨的改變,首先得讓士兵信任他,知道跟著他肯定有美好的未來,但一個錦衣衛指揮僉事明顯是不夠的,至少也得他坐穩指揮使才行,此刻無論他承諾什麼,這些人都不會真正相信。
這和讓他們襲擾沿海不一樣。
襲擾沿海沒太大的危險,但這是得真正血戰,弄不好得三分之一血灑疆場的。
同樣,如果思想上沒有脫胎換骨的改變,這支明軍就算上了戰場還會是原來的老樣子,這樣的軍隊他是不敢用的。
就算改變也有限。
而真正在三岔河阻擊的話,那肯定會是真正血戰,這些人做不到,必須得換人才行,換李自成的人,既然這場戰爭最終受益者是他,那就由他來幹這個好了,不過這樣的話在三岔河阻擊就來不及了,從老龍頭調兵過來至少得三天後,多爾袞渡河用不了三天。
或者……
“立刻返回老龍頭,讓李自成調三千精銳,以最快速度由水師海運梁房口等我。”
楊慶說道。
“將軍是要?”
何坤愕然問道。
“沒什麼,我去繼續和多爾袞玩,你回去再換一隊錦衣衛過來!”
楊慶說道。
說完他再一次縱身跳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