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過是南幸還都太祖皇帝舊都而已,何來棄淮河以北之說,難道秦王非大明之臣,難道太子不是還在北京,難道這山東再非大明之地?秦王雖出身草莽,然已洗心革面得陛下之赦,率領所部為大明藩屏鎮守北京阻擋建奴,再非過去之流寇。公即為神宗及先帝舊臣,當知建奴為患數十年乃大明世仇,國家用兵數十年未能誅滅,當年建奴入關劫掠山東遭其荼毒,此番秦王歸順,與朝廷聯軍一戰而誅其數萬,爾等不思盡心協助秦王使其再接再厲『蕩』平建奴,反而興兵阻擋聖駕是欲為『亂』否?”
他緊接著大義凜然地怒斥。
話說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臉皮有點厚了,尤其是那李自成洗心革面一出,他自己都有點作嘔,但他又必須得這麼說,他家是太倉又不是德州,他管山東士紳是不是被李自成夾出腦漿子呢!崇禎南下明順停戰,他們繼續在秦淮河上『吟』詠風月拿著海上貿易而來的白銀風流快活才是正理,至於北方士紳的哀嚎他們是不會聽見的,或者聽見了也裝聽不見就行。
“狗東西,老夫萬曆二十九年進士,汝何人?降生否?何敢在此教訓老夫?”
張鳳翔一口濃痰啐他臉上,毫不客氣地罵道。
“呃?!”
吳偉業張口結舌。
的確,人家中進士時候他還沒下生呢!
“大明就是爾等東林黨壞了,爾等居南方豐饒之地,坐視北方饑荒餓殍遍野,天下大『亂』盜賊蜂起之時爾等於秦淮河上歡歌宴飲,宗廟蒙塵之時不顧廉恥以北方之民餌賊,以萬里河山換爾等之苟安,以千萬黎民之屍骨換爾等之昇平,爾等厚顏無恥簡直令人作嘔,爾等欲為南宋,難道就不怕有朝一日吾等為張弘範?老夫雖行將就木,但終有一日觀汝等之崖山!”
張鳳翔惡狠狠地說道。
說完他站起身,也沒有再向崇禎行禮,直接帶著隨從走向船下。
而朱帥欽和凌駉尷尬地看著他。
“陛下,元蓬公也是一時激憤。”
凌駉小心翼翼地說。
崇禎微微嘆了口氣。
“凌卿,朕南幸之意已決,汝等不欲為北官隨行即可,汝等屬下之人亦可跟隨,若留在北方就安心聽秦王號令,還都北京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北方如今這樣子,朕實有負百姓,秦王若能使北方百姓平安,那就隨他去吧!”
緊接著他擺了擺手說道。
“陛下,那德州……”
剛擦乾淨臉的吳偉業欲言又止。
他的意思是咱怎麼過?
德州,臨清,東昌三城在運河上串成串,繞也沒地方可繞,要想過去就只能一座城一座城地挨個開啟,真打倒也沒什麼,畢竟崇禎後面還跟著關寧軍和高一功的三萬順軍,可大明皇帝帶著自己的軍隊和賊軍合夥,進攻某種意義上說一群大明的忠臣義士……
這,這,這怎麼這麼彆扭啊?
這些人的確算是大明的忠臣義士了!
崇禎也很糾結,他這時候才發現走運河完全是個錯誤,要是走海路就沒有這些破事了,可他也沒想到自己在這裡還有些忠臣義士啊,他如果真得下令進攻德州,那麼大明這個招牌在北方士紳心目中也就徹底臭了。就像張鳳翔所說的,既然你們想做南宋,那就別怨我們做那些跟著金軍和蒙古軍南下的漢人軍閥,別怨我們做滅宋者張弘範了。是你們拋棄我們的,是你們把我們出賣的,南宋把我們賣給異族,你們把我們賣給賊,這對我們來說都一樣,以後我們跟著李自成南下滅你們的時候就是你們咎由自取了。
而他可是還想有朝一日中興呢!
他當然不可能就這樣認命,他和李自成的妥協不過是換取重整旗鼓的時間而已,只要在江南訓練出一支精銳之師,他還是要殺回北京的,那時候北方士紳的支援也是必不可少的。
可現在怎麼辦?
此刻不僅僅是崇禎,這船上所有人都默然不語。
“咳!”
突然間一聲咳嗽響起。
朱帥欽和凌駉愕然抬頭,看著一直站在崇禎身後的那個年輕錦衣衛。
後者身穿紅『色』飛魚服,背後就像孔雀開屏般斜『插』七把刀,那造型看起來也是相當誇張,然後他一臉矜持地再次咳嗽了一聲。
“楊慶,此事交給你了!”
崇禎緩緩說道。
“但不能攻城,此輩皆忠義之士,雖阻朕南下但也是為了大明江山社稷。”
他緊接著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