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高大的白臘樹上垂下了圓錐形或橢圓形的花序,胡楊林也新萌發了一片綠意,昭示著春天的到來。雖然在倫敦西面的威爾特郡,氣候上的變化在溫度上體現得並不明顯,但人們都可以察覺那種即將回暖的趨勢。
哈利和赫敏在這塊地方打轉已經有兩三個月了。羅爾德給他們留下的地圖很詳盡,但並沒有標出馬爾福家族在莊園外面設定的各種魔法陷阱和屏障。除了常見的麻瓜驅逐咒與反幻影移形咒之外,還有最外面的幻形魔咒(乍一看就是一大片樹林),中間的林子裡養著一大群樹猴蛙(他們差一點就讓它們腦袋中間的膿包亮起來報警了,還有那滿口剃刀一般的尖牙!),最後在裡頭還有隱蔽至極的苔草沼澤(一塊連一塊密集分佈,最糟糕的一次,哈利掉進去半個身子)。
剛開始時,哈利和赫敏還以為一定也和前兩次一樣簡單,但事實讓他們碰了一鼻子灰。好在一個見多識廣,一個臨危不懼,他們這才慢慢地、一道一道地從外向內靠近裡頭的莊園。事實上,哈利覺得這也是個了不起的成就——假如最後一道屏障不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穿透的話,他會更高興一點兒。
“沒辦法,毫無破綻。”赫敏隔著那道無形的屏障往馬爾福莊園裡看。他們可以看見幾座尖頂的房子在降臨的暮色中矗立,背景是慢慢聚集起烏雲的天空。
哈利試探性地戳了戳面前的黑色鍛鐵大門。他可以看見它,可以看見裡面筆直的車道,影影幢幢的樹林,還可以看見房子上的菱形玻璃透出裡頭的光——但是他就是碰不到那層樹籬、牆壁、大門,似乎總有一層無形的空氣隔開了他和它們。
就在他們束手無策的當兒,有人的身形顯現在莊園外面的小路上。路邊上都長了半人高的草,所以哈利和赫敏聽到了袍子與草葉摩擦的聲音,很及時地躲了起來。兩個人急匆匆地走了過來,在門前也沒停下。那扇哈利無論如何都對付不了的大門在他們面前彎曲變形,它似乎變成了一種很濃、但可以穿透的黑霧。
等這兩個食死徒過去之後,赫敏小聲地說:“我知道了——肯定是黑魔標記。只有那個標記的人才能暢通無阻地走進去。”
哈利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們是直接幻影移形到這裡的,說明反幻影移形咒對食死徒也不起作用。”
他們兩個從對角巷離開以後,就把金盃魂器毀了。這樣一來,他們所知道的六個魂器,戒指、掛墜盒、日記本、金盃、冠冕、大蛇,就剩最後兩個了。而冠冕目前還不知道在哪裡,他們只能選擇先去對付那條蛇。要殺掉納吉尼就要接近伏地魔,而他們所知道的伏地魔最常的落腳點就是馬爾福莊園。經過兩三個月的奮鬥,他們終於接近目標了,但居然在這麼近在咫尺的時候,最後一步無法完成。他們到哪裡去變個黑魔標記出來啊?難道就要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嗎?
天上的烏雲越來越多,眼看著一場大暴雨即將來臨。哈利和赫敏商量了幾句,決定先休息一晚上,明天再繼續研究。他們挑了圍牆外的一塊地方,旁邊是一大叢已經冒出花苞的繡球花。按輪值慣例,今晚赫敏是休息的,但她一點都不想待在裡頭,而是和哈利一起坐在帳篷外研究那張地圖。
“沒錯,位置非常準確。”哈利剛用魔杖指過了方向,他們毫無疑問地到達了馬爾福莊園。
赫敏把目光從地圖上抬起來,猶豫地看他,似乎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哈利側過頭,不和她對視。他知道她想說什麼:如果羅爾德還在,是不是會有辦法強行突破最後一道屏障。但說這話也是徒勞,那個人消失前連再見也沒說,只給他們留下了這一份地圖。他顯然是自己離開了,他早就預謀要這麼做,但是沒有告訴他們。哈利不可抑制地感覺到某個地方缺了一塊,又莫名其妙地覺得這也是可以預料的。
羅爾德消失之後,哈利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他不知道想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赫敏看見他異常的反應,態度也從最早的驚訝到擔心,到最後十分懷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因為她試圖讓哈利振作起來,什麼辦法都試過了,都沒有用。最後她忍不住爆發了,怒斥他簡直就像個失戀狀態下的人——而且是被拋棄的那一方,哈利都沒反駁她,情緒依舊低沉。
就在他倆對坐無言的時候,莊園裡隱隱傳來了聲音。哈利動作很快地爬起來,把地圖塞進懷裡。透過樹籬的間隙,他先看到了移動的袍腳,再然後是步伐。哈利只能看到他小半部分的側臉,但這已經足夠了——走路時那種獨特的姿勢,還有另一邊點頭哈腰的人影,無疑都證明了這個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