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南在那一瞬間所皺起來的眉頭,這位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師長,竟然下意識的作出了一個更加令楚思南感到厭惡的動作:舉起雙手,用力的扇動著房間裡繚繞的煙霧。這個原本是出於本能的討好動作,讓楚思南對烏拉克諾夫的“懦夫”形象進一步加深和肯定。
楚思南面色陰沉的在房子中央站定,然後目不轉睛的盯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烏克拉諾夫。同身材高大魁梧的烏拉克諾夫相比,楚思南的身高明顯矮了一節,同時,他在年齡上,也要比前者小上很多。正因為如此,他的怒視和烏克拉諾夫的卑微相對照之下,才會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對於在場的幾個人來說,卻沒有誰會感覺到這其中的不協調,尤其是緊跟著楚思南走進房間的扎波羅熱茨,以及身在局中的烏拉克諾夫。尤其是後者,可憐的烏拉克諾夫現在幾乎要被對方的氣勢壓得窒息了,他很清楚,在目前這個非常時期,面前這個小個子的中國人,只要隨便動動手指,就能讓他包括他的後人,永世不的超生。
“烏拉克諾夫同志,”楚思南的目光在房間裡掃了幾眼,然後徑自走到烏拉克諾夫剛才的座位前坐下,才不急不緩的說道,“想來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了,那我就不自我介紹了。知道我這次來是為什麼嗎?”
烏克拉諾夫無言的點點頭,表示他清楚。
“知道就好,”楚思南聳聳肩,伸手從頭上將軍帽取下來,一面彈撫著附著在上面的灰塵,一面說道,“那你有什麼需要為自己辯解的嗎?”
烏拉克諾夫的嘴唇動了動,他很想為自己辯解點什麼,可是卻又找不到任何辯解的理由。說那場潰退不是他的本意,而是當時自己控制不了部隊了?笑話,這樣的辯解之詞除了招來“蠢材”的稱號之外,不會有任何其他的效果。作為一師之長,卻不能掌控自己的部隊,這不是蠢材是什麼?
說德國人攻勢太猛,部隊傷亡太大,所以才潰退的?這更不是個理由。第四十九師所面臨的德軍攻勢同樣兇猛,他們的傷亡同樣慘重,可為什麼人家沒有潰退,至今仍舊在自己的陣地上抵抗?
烏拉克諾夫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將軍對自己的看法差到了極點,如果自己再多做申辯,只能招來他更多的反感。
“楚思南同志,我,我沒有任何辯解的理由,”烏拉克諾夫搖搖頭說道,“這一場災難性的戰場潰退,必須有人為之負責,而這個人註定只能是我。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雖然我知道這對挽回戰局來說沒有絲毫的作用。”
烏拉克諾夫的話,令楚思南禁不住再一次皺了皺眉頭,雖然烏拉克諾夫這番話聽起來是要主動地承擔潰敗責任,但是在話語間仍舊隱藏著一股怨氣,就好像他為這次50師的潰敗負責,完全是充當了替罪羊的角色一般。
儘管聽到了令自己不滿的話,但是楚思南現在也懶得再同他計較。
“好,很好,”楚思南伸手撫摸著下顎,點頭說道,“既然這樣,我給你兩條路選擇。”
楚思南的話,讓烏拉克諾夫打了一個激靈,他知道對自己的最後審判時間就要到了。
“第一條,”楚思南說道,“我現在免了你的職,然後送往後方,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誰都無法斷定他們會給你什麼樣的處理決定。你或許有一線生機,當然,或許也會像巴甫洛夫、庫利克那樣,落個最為慘淡的收場。”
烏拉克諾夫心中膽寒,他當然知道,憑著自己所犯下的過時,只要上了軍事法庭,那最後的結果必然會慘淡無比,“一線生機”?這個詞這些年來就從未在軍事法庭的審判中出現過,烏拉克諾夫絕不敢奢望自己會成為第一個特例。
“至於第二條路,就沒有那麼複雜了,”楚思南站起身來,拔出腰間的配槍放在桌子上,然後面無表情的說道,“你自己把一切都解決了吧,我會為你發出一份陣亡通告的。雖然這並不意味著你能得到什麼光榮的認可,但是,至少不會牽累的別人。路該怎麼走,要怎麼選擇,現在都由你自己決定,好好斟酌吧。”
“我,我選第二條。”烏拉克諾夫毫不猶豫地說道,他能聽明白楚思南這番話中的含義,選擇第二條路,他就算是戰死在前線了,這樣一來,他的家人就不會遭到流放,不會遭到歧視了,甚至,在他死後,他的家人每月還能從地方的軍管會得到一筆為數不菲的補助金,對於他烏拉克諾夫來說,現在還有比這更好的選擇嗎?
看著桌子上那把黑黝黝的手槍,烏拉克諾夫忽然覺得自己一身輕鬆,這麼多天來壓在身上的包袱,只是一個頃刻間,就全都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