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見著這作樣子就煩,恨不得幾耳光抽上去――可惜,他不是你,是你呀,就真抽了!”
蕙娘一邊說,一邊不禁輕輕拍了拍妹妹的臉頰,自己笑起來。文娘半信半疑地,瞅了她好幾眼,才勉強道,“誰說我瞎操心了,你是我姐,我能不管你嗎?你不知道,你剛才那樣,別提多可憐了……”
她扳著姐姐的脖子,語氣認真起來,“我知道,你心裡話不愛和別人說。我也是泥菩薩過江,自己且還管不過來呢,你要和我說了,我也只能為你著急上火,確實幫不了你什麼。可有些事你不能一個人扛著,我就幫不了什麼,陪你說道說道,著急著急也好哇,姐,權家的事我也都聽娘說了。姐夫因為親哥回老家去,和你鬧彆扭了?”
文娘平時總是想方設法地給她添亂,真難得如此貼心,字字句句,都說得蕙娘心底熨帖,她撫了撫妹妹的臉頰,“真是長大了……放心吧,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你姐夫性子左了點,再過一段日子也就好了。”
文娘卻仍不放心,再三逼問,蕙娘被她煩不過,只得搪塞她,“我不告訴你,我和祖父細說去,這事說了你也不明白。”
“我回頭可是要問祖父的。”文娘難得把姐姐逼到這個地步,她嘴兒一翹,也有點得意。“要是你沒說,祖父少不得又要把你給請回來,到時候,免不得又是一番折騰,你要挨祖父的數落,我可不管了!”
蕙娘恨得去擰文孃的手背,“人大了是吧,不服管了是吧?我還沒捏你呢,你倒是捏起我來了,算學學得如何了,說會看賬,能看懂四柱賬了沒有?我這都不說借貸賬了,龍門帳、三柱賬有什麼不同,能告訴我不能?”
兩姐妹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很快就到了午飯時分,娘因還有幾樣見面禮沒趕出來,只得依依不捨地先回花月山房去做針線了。按焦閣老平日裡的起居來看,再過一兩個時辰無論如何也都回府了,四太太想安排她到小書房等候,可蕙娘自知此時心亂如麻,連文娘都能看出不妥。她實在不想用這種面貌去和祖父說話,再三猶豫、再三思量之下,倒是遊蕩到了南巖軒裡去探三姨娘。
現在焦家人口更少,兩個姨娘都可以自行居住一處了。只是三姨娘、四姨娘素來和睦,多年做伴已經養成習慣,依然還是分住在南巖軒兩側,此時也正坐在一起說話,見到蕙娘進來,都有幾分詫異。三姨娘問,“不是要去小書房等你祖父嗎?”
正說著,四姨娘已經隨指一事出門去了,蕙娘隨口道,“我心裡不大爽快,過來您這裡坐會兒。”
三姨娘更為詫異――卻並不大驚小怪多加盤問,只道,“那也好,許久沒和你這麼坐著說話了,心裡想得慌呢。”
說著,便和蕙娘在窗前對坐著說些家常瑣事,安安閒閒地叨咕著南巖軒裡的幾棵樹,今年葉子發得晚,花開得早,到了夏日裡,後院的葡萄藤上結出了紫葡萄,居然還是甜的,子喬自己爬著摘了,吃了好幾嘟嚕,倒比外頭貢的更覺得新鮮……
說著說著,蕙娘有點坐不住了,她竟和文娘一樣,慢慢地就滾到了三姨娘懷裡,把頭伏在她膝蓋上,半閉著眼睛似聽非聽的,竟似乎是有了睡意。
自從被焦四爺接到身邊教養之後,蕙娘就很少這樣和生母撒嬌,她從小性子強,也不是那等要人抱咬人哄的性子,在這一次之前,三姨娘幾乎都有七八年沒有抱過女兒了。
她慢慢地住了口,卻依然並不發問,只是輕輕地撫著蕙孃的肩背,好似在哄她入睡一般,力道輕柔而從容……過了一會,蕙娘開腔了。
“姨娘……”她的聲音悶在三姨娘腿上,甕聲甕氣的,“我心裡煩得厲害。”
“嗯。”三姨娘說。“是因為姑爺吧?”
蕙娘一下又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她才輕輕地、嘆息一樣地說,“是因為他……”
“姑爺待你不好?”三姨娘問。
“他待我挺好的……”蕙娘立刻就否認了她的說法,她反覆說,“他待我很好……是我自己貪心,他待我越好,我就、我就越想要更多,我總覺得不夠,我不安心,我……我難受得很……我倒寧願他待我壞些,別待我這麼好……”
三姨娘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她捏著女兒僵硬的肩背,柔聲道,“這又是為什麼?姑爺待你好,難道還做錯了不成?”
蕙娘烏鴉鴉的頭顱輕輕地搖了搖,她斷斷續續地道,“他待我太好了,是我……是我待他很壞。可我沒有辦法,我……我沒有辦法,姨娘,我又壞、又貪心、又惡毒,我、我……”
她忽然輕輕地抽泣起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