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更高一點的地方,還有一妻多夫呢。”清蕙終是比一般姑娘要博學得多了,換作其餘人,對權仲白所說,恐怕只能瞠目以對,她就接得上話。“我乾脆去那兒住吧,把你帶去,把紉秋給接回來,我也來個一妻多夫。”
這還是清蕙頭一回這麼直接地在他跟前提起李紉秋……權仲白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口中卻笑道,“是啊,只許一男多女,是不大公平。不過那些地方是真的窮了,我去過的,在青海偏遠些的山溝溝裡,兄弟共妻乃是司空見慣的事,其實也還是沒有女人挑選的餘地。你要想一妻多夫,那可得謹慎挑選了,一家子兄弟要有一個不討你的喜歡,那都不成呢。”
“哦,這可難辦了。”蕙娘翹著鼻子說,“你們家兄弟,別人先不說了,第一個你呀,就很不討我的喜歡。”
權仲白平時來往的全是老成之輩,就算楊善榆也是個怪人,可他一心撲在各色雜學上,對人情世故卻很淡漠,哪裡能和蕙娘一樣,你一言我一語、半真半假的,真是透了說不出的趣味。這兩人仗著四周寥落無人,說的全是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凡有一句傳揚出去,權仲白還好,只怕蕙娘以後都不要做人了。可越是如此,在光天化日下談論這樣的話題,就越有一種打破禁忌,說不出的爽快感。他看了蕙娘一眼,正好蕙娘也正看著他,兩人目光相對,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新鮮和興奮,也不知是誰先開的頭,竟是相對失笑,還在馬上呢,已經揉著肚子,笑彎了腰。
話匣子被開啟來了,這寂靜而無聊的長路,便不覺得難走,官道兩邊農田之中,傳來那淡淡的肥料味道,也不覺得刺鼻了。權仲白給蕙娘講了一些他在各地的見聞,蕙娘聽得亦是津津有味,她雖然見識廣博,尤其是對南邊富饒之地,從經濟到政局,都是瞭如指掌,可說起風土人情,哪裡比得上權仲白是真正吃過見過?兩人東拉西扯,總覺得沒有多久,已是紅日西斜,權仲白點著遠處一個小黑點道,“那就是野店啦,也不知這會過去,有桌子沒有,這家店可紅得很,京裡頗有人騎半個時辰的馬,過來吃的。”
蕙娘在馬鐙上站起身來,眺望了遠處幾眼,又坐回鞍上,忽道,“啊,我知道這裡,從前我們從德勝門出城的時候,時常在這裡午飯,他們家的翡翠雙絕做得的確是不錯。恩承居嘛,大師傅是鍾師傅的徒弟,那肯定得有座兒,沒有座兒,拿我們焦家的腰牌一撂,大師傅也能給安排出座兒來。”
說到吃喝玩樂,她就要比權仲白精通多了,說起來是一套一套的,連著京城各大名廚之間的恩恩怨怨,都能如數家珍,“他們家剛做起來的時候,生意其實也淡,大師傅仁義,託了鍾師傅求我試了菜,別的都只是還成,就是那味素炒豌豆苗做得真是好。襯上綠茵陳酒,是夏夜最好的下酒菜了。後來就是因為這麼一搭配,恩承居火了,同仁堂的綠茵酒也走得好。以後我們外點,大師傅一律加工細做,還免收賞錢。我們倒有點不好意思,也不常叫了。”
她想到往事,不禁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唉,其實說真的,素炒豌豆苗,再好能好到哪裡去?當然差別你還是能吃得出來,可不過一道菜,至於那麼費事嗎?總是京城的公子哥兒,有錢沒處花,窮講究罷了。真和祖父一樣,閒來無事粗茶淡飯的,那才是真富貴呢。”
“你分明看得透,自己卻又講究。”權仲白刺她。“說到有錢沒處花的窮講究,你是祖師爺,你認了第二,誰能認第一呢?”
“祖父呀。”清蕙理直氣壯地說,“我再講究,那還不是祖父養出來的?祖父只有比我更講究!”
權仲白倒被她噎住,正要憋幾句話來和她較真,清蕙已經嘆了口氣,露出幾分傷感。
“都說我們焦家是超一品富貴,”她低聲道,“外人看來,是糊味兒都能燻了天,損陰德的熱鬧。其實人都是這樣,看別人只看得到好。吹起來那就更沒譜了,三分的好,也能給吹出十分來。焦家那是窮得只剩下錢了,都說富貴傳家,不如詩書傳家,連家都沒有了,還傳什麼傳?不可著勁兒花錢、挖空心思在錢上找點樂子,那就真的窮得連錢都沒有啦……”
她素來處處要強,尤其對於祖父、父親,那發自內心的尊崇,更是形諸於外,竟從未用這樣的語氣談論過祖父——似乎隱隱約約,還藏了有幾分不滿……權仲白心中一動,試探著道,“那不是還有你和你妹妹嗎——”
“女孩子哪算是家裡人。”蕙娘靜靜地說,“你難道沒覺出來嗎?這世上享用所有好處的全是男人。從上到下,從皇上到乞丐,有了好處,先給男人,有了壞處,那是女兒先上。就是走投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