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青亦眼睜大了些,然後像是忍不住般倒在椅子裡放聲大笑起來。那聲音,竟快樂得很。也莫明其妙得很。
雨似是沒有停下的打算,仍是下得很大,亦很急。邊關近了冬,風就像刀子一樣颳得臉手生痛。
絆馬關上狼煙因為雨,全都不能點起來,我是個傷殘,並不能有所作為,只能在旁看這些因為戰事而熱血沸騰的男人們點了馬燈徹夜研究地形,戰術,以及安排任務。
爹,你現在,是不是也在聽著戰報然後想著安排如何戰場計謀的呢?
真奇怪,想到爹,心就有些痛,然後像是缺了個什麼似的,冷嗖嗖的直往裡灌風。
爹,我什麼時候,竟對你這麼放不開了?
眼前的燈漸漸恍惚起來,然後突然又亮了。
竟是爹,正半倚在明黃的黃金龍椅上,懷裡抱著一個只著了透明輕紗的黑髮如絲的美人,面前跪著魈。
魈在說話。
我知道,他一定在說有關戰事的事情。可是,我卻聽不到他的聲音。
我看到爹的眉有些皺起來,然後懷裡那個美人張大了嘴,像是尖叫,頭飛速的轉動著,然後飛上了半空。
爹接住美上的頭,把噴湧的血用很大的金樽接住,慢慢的啜飲。失去了頭的美人的身子,血像噴泉一樣高高的從脖子裡噴出,扭動著,滾下了龍椅的階梯。然後軟綿綿的倒在魈面前。
爹……
肩頭突然劇烈痛了起來,我眼前一黑。哪有爹,明明是郎青那張要笑不笑,像是在謀劃著什麼似的的眼。
那夜裡,我被郎青背了人拖著玄晶鏈又扯開了傷口,痛得心都發顫,最後忍不住暈了過去。待醒來,已經過了兩天了。
雨沒有停,其中竟挾雜了豆大的雪冰。整個絆馬關仍是像原來那般,似是一點也未有臨戰的緊張與壓抑。但我卻發現人似是少了些,而阿格勒也不見了,帶來的那三萬騎兵也不見了。
而再見到漆漆黑,矮肥的黑身子上,竟不知從哪弄了套極小號的,穿著剛好一身的紅纓雪銀鏈子鎧,沒有腰身的腰間兩邊別了兩把牙籤一樣長短的刀與劍。
郎青抱著我走到窗前,刀一樣的風吹得我忍不住發抖。郎青笑了笑,叫漆漆黑給我拿了件白狐皮裘給裹上。
“三思,豐都已破,宋軍已經直壓邊關而來,一路上勢如破竹,逢人必殺,只留小孩。探子回報,以此勢頭來看,還有三日便能到距絆馬關百里之處罷。”
我實在摸不透這妖怪在想什麼,一會兒像是以折磨我為樂,一會兒卻又像是很體貼的人物般。
不待我細想,郎青又道:“漆漆黑那裡得來的訊息,天下妖怪幾乎傾巢而出,已經有萬餘名投入伍文武麾下。其中五千被派上幽國戰場,與幽軍共伐狄夷、夜分與楚國。他三國已經不支開始節節慘敗而退。而另外五千,也與宋軍會合,向我們這來了。”
“你怕麼?”
“我比較怕你。”我很想這樣說,不過話在心裡打轉,就是沒說出來。
這天我不太出聲,因為痛得一動便冷汗直冒,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讓郎青抱著四下去巡視城樓。
夜裡,郎青突然離了絆馬關。我謝過送我回房的參將穆懷遠,確定房外再無人,這才叫聲叫漆漆黑。
漆漆黑像道幽魂一樣飛速爬上我枕頭,趴在我鼻尖前行個禮,問道:“三思大人,傷口又痛了麼?我給你上藥。”
“不是。”出聲制止漆漆黑動作,我稍稍動一下身子,汗就直痛得冒了出來。“漆漆黑,查到我師父和寶印的下落了麼?”
“小的查到他二人被魈抓了去,關在宋國天牢裡。不過夜裡似乎有一批刺客夜探宋宮,其中有人趁亂想入天牢,卻反被擒了去下了牢。”
“有探到對方是什麼人?”
“是個斷了手的少年。”
花七?
我心裡有些吃驚,一時忘了身上的傷,便想坐起身來,結果一動,便隱隱聽到肉被扯開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傷必是又裂了。鑽心的痛直痛得我又倒回床上。
漆漆黑被我突然這麼一來嚇得半死,急得尖叫招了三四十隻老鼠來給我上藥。
待痛楚緩了些,又讓漆漆黑給我擦了汗,我才抖著嘴問漆漆黑:“戰事布各如何了?”
“已經布屬好了。郎恩人也回遼極去再招援手了。”
“漆漆黑,你……想走還是想留下和我一起?”
聞言,漆漆黑停了手,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