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媽猶豫了一下,說:“不用等了吧,候爺大抵不會來……奶奶以前身子總不大好,吃食與候爺不盡相同,奶奶總要喝粥,候爺愛吃肉,又因忙於公務,來去匆匆,因此多在東園那邊吃……這清華園是候爺自小兒就住著的地方,成親後改建過,正房奶奶住著,左手邊紫藤花架和冬青樹後的月洞門過去,是候爺辦公讀書的東廂房,也叫東園,錯落十多間房呢,有廳有書房有睡房,奶奶病的時候,候爺就住那邊,老太太給了幾個丫頭婆子,都在那邊服侍候爺。”
媚娘喝過湯,接過翠憐盛的小半碗飯,慢慢吃著,一邊問王媽媽話。
“我看見咱們正房右前方水池假山過去,有兩排房子,那也是我們清華院的吧?那是誰住著?”
王媽媽和翠喜、翠思、翠憐面面相覷,翠思說:“唉,奶奶總抵是全忘了,媽媽索性都說完了罷!”
媚娘夾了一個雞腿吃,說道:“慢慢來吧,我想起來也罷了,想不起來,問了你們,就得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強過讓我矇在鼓裡什麼都不懂!”
王媽媽清了清嗓子道:“奶奶說的那兩排房子,住著意姨娘和繡姨娘。候爺從邊疆回來,奶奶生了哥兒未滿月,老太太便作主給的通房,原名叫如意、繡兒,兩人原是一處侍候老太太的,情同姐妹,後來如意有了身孕,兩個都抬了姨娘,不幸的是意姨娘前幾天不小心滑了胎,傷心不已,直到現在還起不來床,繡姨娘一直陪著她,候爺準她們待在房裡,什麼時候意姨娘好了,再出來。”
媚娘被噎了一下,翠喜忙拿了茶水給她喝,媚娘說:“給我拿溫開水。”
翠憐上來給她盛湯:“還是喝魚湯吧,這個補身子,還熱著呢!”
媚娘搖頭:“我喝了一碗,夠了。留下些你們一人喝幾口,都辛苦了,要補就一起補吧。來來,都坐下,好在我身邊只有你們,沒放著他家的人,說話做事,都不必拘束。”
翠憐翠思只是傻傻地看著她,不肯坐下。
媚娘說:“怎麼的?要我來拉你們入席?好吧,我給你們盛湯!”
翠喜將一碗溫開水遞給媚娘,紅著眼睛道:“奶奶說什麼呢?我們幾個陪了奶奶嫁過來,一心一意只想好好服侍奶奶,沒成想奶奶會……直以為過了之後,便是被這府裡送到鄉下莊上去的命,沒想到奶奶又醒回來了,我們高興都來不及,一輩子燒香拜佛都是願意的。只要奶奶好,我們就好,怎還敢與奶奶一同坐著吃飯!”
王媽媽也拿袖子拭著眼睛:“斷沒這個道理,奶奶就不要為難奴婢們了!”
媚娘放下筷子:“我本還想吃一碗的,你們這樣,我吃不下了。”
王媽媽慌了:“奶奶得多吃,身子骨才硬朗起來!”
“那你們坐下,等會飯菜冷了,一個都吃不成!”媚娘又拿起筷子,“別跟我拘禮,告訴你們:我死過一回的人,不打算像以前那般,我要換一個樣子活著!你們跟了我這些日子,吃了苦,受了委屈,我心裡記著呢,你們就像我的孃家親人,凡事擔待我,我也不能薄待了你們!”
在媚孃的堅持下,王媽媽只好側邊坐了,三個丫頭擠著並排坐在下首,主僕幾個安安靜靜地吃著,媚娘將一碟兔子肉放到三個丫頭面前,又給王媽媽夾了個小雞腿,再拿個小碟子,將兩隻大雞腿拔在上面,笑道:“這個給橙兒那小丫頭,看她蠻伶俐可愛的!”
王媽媽說:“奶奶出嫁時,除了老奴和身邊翠喜翠思翠憐跟著,府裡另外買了兩個十歲的小丫頭陪嫁,由這三個大丫頭教導,橙兒和蘋兒,都是懂事勤快的,外邊跑腿傳話什麼的,多得使喚她們。”
媚娘點了點頭:“媽媽直說吧,我們秦家是不是比這候府低了門第?我的陪嫁定是不多!”
王媽媽低下頭,微嘆口氣:豈止是不多,秦家雖然也世代為官,卻都做的清水官,老爺身子自來病弱,獨有大爺和媚娘兄妹倆人,五年前老爺從任上病退,家道中落,好不容易給大爺訂了一門親事,是個小戶人家的女兒,還未娶進門,老爺便病逝。媚娘為父守孝期滿,應一位富家閨友邀請,一同乘船遊湖,被威遠候看上,蒙他不棄媚孃家中清貧,求了皇上賜婚。嫁過來時,除了面上一點浮禮,一個婆子五個個丫頭,根本再沒有別的陪嫁產業,老太太和太太們看她的眼神,淡漠而嫌棄,就像看一個討飯丫頭。偏偏候爺不能護著她,將她娶進門,就奔赴邊疆去打仗,她在候府極度的自卑孤寂,人微言輕,凡事不敢出頭露面,連這府的庶子奶奶都敢輕看她……
媚娘看著眼前恨不得把頭低到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