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便指著地下的宮女太監說道:“都跪著做什麼?死了孃老子麼?哀家活著,好好兒的呢,養你們十年八載總還能夠!都起來,該做什麼做什麼,也給皇上沏一杯參茶來!”
皇上垂下眼眸,繃起臉,恢復到太后接茶前的清冷狀態。
老宮人躬身上前替太后調整一下矮几上的果碟子,順便遞個眼色過去,提醒太后不可再惹著皇上。
太后輕哼,吵鬧爭執半天,以太后與親生母親的身份也迫不得皇上退讓半步,最後還是這個結局,到底意難平。她生了三名子女,這長子趙宇,太自我,太決絕,虧她辛苦大半輩子,為他能順利承襲帝位費盡心血。明面裡他對母后恭順孝敬,有求必應。可若是接觸及某些事,譬如想為孃家爭取利益,讓陳姓家庭的子弟更有出息,要求個個男丁都能封官加爵,並不需要掌握多大的實權,只要彰顯陳姓家庭在眾多勳貴中的特殊地位就可以了,趙宇開始時還能聽她的話,說什麼都照做,可登帝位不到一年,他漸漸地變了。在她面前閉口不談朝政。做什麼決策更不採納她的意見。但凡她提出要求,他不是百般躲避推託,就是裝聾作啞,佯裝忘記。不然乾脆拒絕,態度強硬,毫無迴轉餘地。 太后傷心失望之餘,有時忍不住想,若是小兒子趙寶登上帝位,他一定不會這樣對待母后。她的願望也能得到更大滿足,趙寶雖然性情怪僻,與眾不同,甚至荒誕到有些離經叛道的地步。但他對母后的孝心很深厚,能看得真切,不像趙宇,明裡一套,背後一套,真真假假,如同霧裡看花般。
太后對皇上說道:“事情已經這樣,我也累了,皇上自去忙政事罷!素德的婚事,先擱著吧,好不容易選中一個合她心意的人,爽快答應下嫁,懿旨也頒下了,皇上還要追回來。。。。。君王親親胞妹,嫁個朝臣都不允,有何尊貴可言?皇上方才說及的那幾個外官,休再提起,素德是公主,花樣年華,有母親哥哥,可不是莊玉蘭之類無依的孤女,憑什麼嫁給那四十歲的外官為續絃?也不怕人笑話我們皇家人來!”
皇上走到軟榻另一邊坐下,接過小宮女遞上來的參茶喝了一口:“誰敢小看這些外官?他們可都是當年父皇精挑細選,刻意培植的心腹之人!作為天子,每日高坐朝堂,忙於處理朝政,又要抓穩握牢這錦繡江山,守住太平天下,便要靠無數這樣忠心耿耿的外官!這幾個人多年辛勞,政績尤為突出,去年年半入京述職,朕將他們留在京中,增晉京官之職。都是有真才實學的,勤勤懇懇為朝廷出力,守在偏遠地方十幾二十年,監控一方局勢,實為不易。江淮知州史松茂,46歲,當年父皇欽點的狀元郎,自二十四歲出仕至今,輾轉大江南北任職,兼為暗使,為朝廷辦過好幾件大事。。。。。功勞與苦勞都有了,如今年歲上去,病弱喪妻,朕除了賞他一個閒職文官將養餘年,思量著再賜他一門美滿姻緣,全了皇家恩典。皇族待嫁公主、郡主多不合適,朕看莊玉蘭這身份極好,她與母后有些親戚關係,也算是皇親了,懿旨賜嫁,雙方都有面子,徐老夫人應無話可說她該高興才對,莊玉蘭嫁給史松茂,那也是二品誥命!至於素德,朕是說過沒錯,她愛嫁誰都可以,但只除了徐俊英!兒子不知母后出於什麼樣的考慮,為何定要將她許給徐俊英?難道逼迫大臣休妻,迎娶公主,就不被朝野取笑?母后應該想得到,徐俊英一旦尚公主做了附馬,便要一心一意陪侍公主,不能掌兵權理軍務,兒子如同突然間斷了左臂右膀,怎麼過?”
太后說:“俊英做了駙馬,如何就不能做你的左臂右膀?你們自小一起長大,親密無間,不過是娶了素德,你便要防他?齊王你也不放心,如今連素德都信不過!”
皇上冷笑一聲:“母后這樣想,多少讓兒子寒心!兒子有話,不能不說!歷朝歷代,沒有那樣的先例駙馬可以掌權。素德與齊王,隨他們如何荒唐,朕只當沒看見,但若是太過份,犯的錯危及完社稷,關乎朕的皇位,朕,絕不輕饒!”
太后一掌拍在紫木雕花矮几上,怒道:“絕不輕饒?你這是什麼話?他們可都是哀家親生的骨肉,你若敢傷了他們,哀家與你拼命!”
皇上站起身,彎腰作揖:“母后息怒!母后莫急!這還什麼事都沒有呢,朕說的是假設!朕還請母后莫忘了,朕也是母后親生,若是齊王與素德合力謀了朕的天下,欲將朕置於死地,母后會否與他們拼命?”
太后聞言,驚怔之間見皇上抬起頭,面帶憂慮,神情悲苦,就像小時候被先皇問及功課,一時答不上來,被先皇責斥,罰在靜室獨處時那般。
太后不由得心中一軟,眼睛又紅了。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