囁嚅了一句:“就是討厭醫院……討厭打針……可能是小時候受夠了醫院……”
“小時候?”她愣了一下,“小時候你生過病嗎?”
“不是我,是姐姐……”
姐姐出車禍那年,十二歲。傷得非常嚴重,多處骨折,最嚴重的一處在脊椎。經過搶救,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斷裂的脊髓神經無法修復,造成高位截癱,餘生只能在輪椅上渡過。
小金魚懶懶的趴在枕頭上,用平靜的口吻敘述可怕的經歷。“姐姐在醫院裡住了整整一年,才出院。她住院的時候,我經常會跟著父母,在醫院裡陪她。她總是在打點滴,似乎是不停的打,沒完沒了的,總有一根鋼針紮在她秀氣的手背上。那冷硬尖銳的鋼針跟秀美婉約的女孩格格不入,每當看到那一幕,他的心就抽疼到顫抖。就是在那時,他開始痛恨醫院,痛恨打針的。
一開始,身體的傷痛讓姐姐飽受折磨。後來,永遠也無法站起來的現實,又帶給她心靈的重創。她一向明亮的眸子,被痛苦填滿,來自身體的,來自心中的,來自那沒完沒了的餘生的痛苦折磨。那時候,她整天哭喊著:為什麼不讓我去死……
不知什麼時候他停止了講述,閉著眼睛,埋著頭,任淚水被枕頭無聲的吸收。“好心疼姐姐呢,好心疼她……”嘆息中帶著重重的鼻音。
毛小晃卻是已睜著兩眼,目光直直的,完全呆怔了。
原來,她用八顆命珠換來的,是一個殘缺的生命。姐姐說:為什麼不讓我去死……這句話重重擊中她,沮喪得胸口悶痛。肖蟬兒寧願去死,寧願去死……南宮陌當初的一句話在耳邊迴響:“七星流轉環怎麼可以這樣濫用。……你,想過後果嗎?”
原本她以為,最嚴重的後果就是與小金魚在時空中錯過。沒想到,還隱藏了一個更可怕的後果。她強行留下了一個本該離去的生命,將其痛苦的留在世上,慢慢被折磨。
她的錯到底有多離譜?她的付出究竟值不值?她原本沒有改寫別人命運的權力!
從自己的悲傷中清醒過來的小金魚,忽然意識到小晃半天沒說話了。抬眼望去,只見她兩眼發直,木頭人一般呆坐著。疑惑的叫了一聲:“小晃?”
沒反應。
慌忙坐起來,拍她的臉:“小晃?你怎麼了?”難道是被姐姐的事嚇到了?她沒那麼膽小吧……
她被他拍醒,看了他一眼,兩眼空空的無神。“哦……沒什麼……我出去一下。”
站起來,夢遊一般走了出去。看著她失魂落魄的背影,他在床上坐了半晌,摸不著頭腦。乾脆走出去找她。一出臥室門口,就看到她窩坐在一樓的沙發上,一動不動的出神,淡淡的陽光打在身上,卻無一絲暖意。
他心中的擔憂漸重,沿著樓梯走下去,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她都沒有察覺。直到他落坐在旁邊,沙發微微凹陷,才驚醒了她。扭頭看到是他,立刻豎起了眉毛:“誰讓你下來的?!不在床上躺著亂跑什麼?再發燒的話還要去打針哦!”一邊嚇唬,爪子一邊摸到他的額上去,看溫度怎樣。
看到她總算恢復了正常,他欣慰的鬆一口氣,懶懶的躺下,枕在她的腿上,閉著眼,任陽光在睫上跳舞。“剛才,怎麼了?”輕聲的問。
她立刻陷入了沉默。他睜開眼看她的臉。逆著光,看不太清,那鬱郁的神情卻仍然感受的到。
“小金魚……很久沒有回家了吧?”忽然問道。
他頓了一下。答道:“太遠了,來不及……”是很久沒有回去了。老家離這個城市挺遠的,來回要兩天的路程。之前是因為店裡的生意忙,心裡想著回去,卻是一拖再拖,總覺得等更有空的時候再回去看姐姐和父母也不晚。之後就進了界屋。每天只有夜間的自由時間,根本不可能回去。期間只給家裡打電話,說自己很忙,很忙……
小晃也在出神。或許,自己可以替他回去看看?可是一想到要面對肖蟬兒,就感覺無比的慌亂和愧疚。
“小晃……”
“嗯?”回過神過,看著仰望著她的小金魚。
“你在因為姐姐的事難過?”
“嗯……有一點。”何止是難過,還有內疚。無意識的,輕聲跟了一句:“我就是覺得,對不起她……”
他的眼裡立刻滿是疑惑。“你在說什麼?”
她恍然回魂:“啊!沒有啊!沒說什麼啊!你吃藥了沒啊!忘記吃藥再發燒要打針哦!”第N次甩出這句威脅,將他的腦袋從腿上推到一邊,跑去倒水。
他迷惑的望著倉皇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