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對面戲臺上鑼鼓鏗鏘之聲響起,幾個氣宇軒昂的男子,皆上了戲裝,手裡捧著紅瑪瑙大圓盤,裡面放著數個戲帖,向戲臺前面的席面各自走了過去。
其中最俊俏頎長的男子,卻是捧著戲帖,往女眷這邊過來。照例讓皇后先點,然後便是太子妃這一桌。曹沐卓本來有些怏怏地,只瞥了這個男子一眼,便捂了嘴驚呼起來“徐小樓”
別的席面上的女眷聽見,除了范家眾人,也都暈紅了臉,往那戲裝男子這邊看來。--范家從未請過戲班子進府唱戲,因此對京城的名角兒孤陋寡聞,並不知這徐小樓是何方神聖。
那戲裝男子似乎見多了女子痴迷的目光,並不在意,依然落落大方,含笑收下了太子妃點的戲。又對太子妃旁邊的曹沐卓點點頭,便向范家太夫人那一桌走過去。
曹沐卓被這男子一眼看得臉紅心跳,連剛才的憂心忡忡都忘了,只軟軟地靠在太子妃姐姐身上,喃喃道:“若他不是戲子,該有多好。”
太子妃又好氣又好笑,只輕聲道:“我倒看不出他有什麼好的。不過是個戲子,在我眼裡,長得還不如你姐夫。”
曹沐卓猛醒了過來,就坐正了,只一排編貝一樣的小巧玉齒咬住了下唇,很不甘心的樣子。
那俊俏戲子正是徐小樓。此時正擺上了家傳秘方--對著鏡子從小練到大的含情笑臉,半垂著頭向範太夫人的席面走過去。走到跟前的時候,便如同在前面兩席一樣,單腿半跪了下來,抬頭道:“請夫人點。。。。。。”
後面的“戲”字突然就消失在唇齒間。恍然中,徐小樓只覺眼前的一切都在迅速褪去,天地間只餘下一張美顏,顰笑自如,顧盼生輝。雖那人正眼都不瞧他,只目光悠遠,平視前方,不知看向何處。徐小樓卻一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只覺平生所見,無人能過此女者。此人若能相伴自己終身,就算是流落鄉野,一生不能出人頭地,也是心甘情願的。
範太夫人見這個戲子直愣愣盯著自己的四媳婦瞧,很是不悅,就輕哼了一聲。
本來神遊天外,不在狀況中的安解語也回過神來,看了面前的戲子一眼。便見他濃妝下一雙修長的鳳眼直盯著自己,讓人覺得很不舒服,甚至比被柳為莊盯著還難受。就也學著太夫人的樣兒哼了一聲,還對他不屑的翻了個白眼。
徐小樓看見美人的白眼,就如一盆冷水從頭淋下,頓時清醒了。他是從底層爬上來的,如今又初窺了富貴的門檻,保全富貴的心比什麼都盛。剛才那眷戀美人,欲拋下一切,和美人雙棲一起飛的念頭便立刻消失殆盡。就微笑著,帶了一絲不捨,又帶了一絲夢想被打破的殘忍,揚聲道:“四夫人別來無恙?--後花園海棠依舊,只是人面全非。不知夫人現在過得好不好?”
他是唱戲的出身,聲音清越脆亮,有如黃鸝。花廳雖大,人聲雖雜,還是清清楚楚地傳了出去,廳上的每個人都聽住了,不由向這邊望了過來。
範朝暉在自己席上,猛地就握碎了面前的酒杯。他抬眼往皇后那面望過去,正好看見莊穆倔強地抬著頭,衝他展開一個得意的微笑。
旁邊席上,就有女眷既不屑,又嫉妒,又鄙視地看著範四夫人,已在暗暗盤算要將此事演繹成一段貴婦戲子**的段子傳了出去。--至於鎮國公府是不是不能得罪,在這些女人心裡,一時還是想不到的。
席間的男人們大多憐香惜玉,到沒有如有些女人一樣見美人落難,便幸災樂禍。有幾個心思通透的,知道這三慶班從此就要成為絕響了。--以范家兄弟護短的輝煌歷史,這些人要有一個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已是祖上燒了高香了。
上首的皇后見了,只抿嘴一笑,對著旁邊的莊穆微微點頭,又對一邊的大宮女使了眼色。
那大宮女便下來呵斥道:“你這戲子胡言亂語什麼,還不趕緊下去準備。--一會兒還要你擔綱呢”
徐小樓心頭一喜,知道自己這是完成任務,且可以全身而退了,便戀戀不捨地又狠狠看了範四夫人幾眼,只想牢牢將她記在心裡,以後好仔細回味。又胡思亂想:若是范家因了此事,休了這四夫人,自己也可將她接過來照應,只要自己一輩子對她好,便是補償她了。就實在忍不住,起身要走的時候,又回頭望了她幾眼。看在眾人眼裡,卻都是認定了這戲子和範四夫人有些什麼,座上眾人皆都面色古怪,八卦之心個個忍得都很辛苦。
安解語一動不動坐在席上,這才明白自己“坐著也中槍”,被人明晃晃地在大庭廣眾之間下套了,且下得“光明正大”。可這些人若是想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