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想不出別的人,在這五年裡受的煎熬。
這五年裡,可以發生很多事情。有些事情,他不能強求,也不忍苛責。——當日他以為自己必死的時候,也是讓範忠給解語帶過話,讓她別為自己守寡一輩子。若是自己那日真的死去,他們……他們如今的決定,卻是沒有任何的不妥。自己在九泉之下,也會含笑祝福他們。
就如他早就知道,就算自己不在了,有人也會如照顧親人一樣,照顧解語一生一世,無論解語是不是知道,無論他會不會說出口……
他只是不明白,如果上天有意成全他們,為他們掃清一切障礙,為何又讓他“死而復生”?
他也不知道,原來以為自己可以放得開,卻在真正聽到訊息的那一刻,他的心裡,依然苦不堪言……
也許,他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寬厚仁善;也許,私心裡,他還是希望,無論自己是死是活,和解語一生一世的人,只能是自己……
這些思緒錯綜交雜,讓範朝風心裡一時氣憤,一時慚愧,一時痛苦,一時迷惘。
範朝風坐了一夜,只到晨曦初起的時候,才振作起來,決定先不去找大哥和解語,而要在暗處先探探訊息。——無論怎樣,自己的大哥,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同一般。若是自己貿貿然出現,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不知還要傳出什麼話來。到時不僅大哥英名盡喪,就是解語,也會被人說得極為不堪。
而解語自中毒醒來,便性情大變,性子執拗剛烈,絕不肯委屈半分。她同意嫁給大哥,一定是心裡有了他,不然誰都不能逼她做這樣的決定。
可範朝風也深信,若是自己沒有“死”,解語心裡便只會有他一人。
這兩個人,如果是一生一死,當然不會礙著誰。可這兩人若是都活著,卻讓解語情何以堪?自己如何又捨得讓她肝腸寸斷、左右為難?
範朝風在範府舊地想了一晚上,終是拿定了主意。便先去了四房以前風華居的地方,憑著記憶裡的方位,他找到了當年他給解語埋下黃金的地方。那石制地板上的暗鈕被火燒得扭曲起來,要揭起來十分費勁。
好在範朝風如今的功力已是今非昔比,便用了內力,將那石制地板掀開一塊,從下面胡亂取了幾塊黃金。便又將石板蓋回去,用力壓緊,且用了浮土重新掩蓋好。
從范家取了金子出來,範朝風想了想,還是牽著馬,從範府門前的路上慢慢走了過去。所過之處,都是空無一人。偶爾有些老鼠、野貓之類的動物,在廢墟間穿行來去。——這個都城,看來已被廢棄許久了。
範朝風便上了馬,緩緩小跑著,出了舊都流雲城,踏上了去上陽城的路。
從舊都到上陽,騎馬只有一日的行程。
範朝風以前曾經去過上陽一次,如今行來,路程也還大致記得。
到了傍晚的時候,範朝風已是進了上陽城。
如今這個城,比他當日印象裡的那個偏僻小城,已是繁華熱鬧了十倍不止,甚至比當日的流雲城,亦有過之而無不及。
範朝風面無表情地牽著馬,先找到了城裡的金鋪,去兌換了十兩黃金的碎銀子,好隨身使用。又去了這城裡最好的衣鋪,重新為自己購置了南朝的衣物。
接下來,範朝風便去了上陽城裡最大的客棧,給自己定了一間上房。——不知為何,雖然上陽是他嫡親大哥的地盤,他卻絲毫沒有家的感覺。這裡的一切,不過是在提醒他:他,範朝風,是一個已“死”了五年,同當下的一切,格格不入的多餘人
到了客棧的房間裡,範朝風去叫小二打了熱水過來,先徹底洗刷了一遍,又猶豫了一下,到底也沒有剃掉鬍子。就用了飯菜,在屋裡行功半晌。
到了晚上夜深人靜之時,範朝風才換了身之前剛買的黑色勁裝,又拿了塊黑巾蒙了面,便吹熄了燈,從窗戶裡一躍而出。
四圍民居的燈光早已熄了,只有皎潔的月光,將冬夜裡的上陽城,蒙上了一層輕紗一樣的薄藹。
上陽王府在城西靠海的地方。沿路明衛、暗衛守衛森嚴。
饒是範朝風如今功力大不同以往,也費了好大功夫,才在夜半時分,到了上陽王府附近。
範朝風攀上高處瞭望上陽王府,發現整個王府,佔地極為廣闊。內院更是被層層疊疊的圍牆圍住,守衛在外院也是隔一兩個時辰,就換一次班,非常警醒,極難接近。
範朝風在外蹲守到天亮,也沒有機會進到內院,不由有些氣餒。
回到客棧,範朝風倒頭就睡,直到晚飯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