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兒……”
李昔上前幾步,扶了她伸過來的手,“祖母。”
“昔兒,這是李家的恩典。祖母也知你心裡不好受,可這是多少女兒家想都不敢想的榮寵。你要知恩吶。”
李昔對老夫人勉強笑了笑:“確實是給李家的恩典,只是入了明德殿不像在清園這麼自在了,於我來說似乎算不上十分的恩典。”
誰都懂得李昔這番話背後的意思,宮中豈是單純之地,眾人一時沉默下來。
李昔笑容雖微斂,卻依舊維持著丹唇柔美的弧度:“你們都先回吧。離吉日還有半月之餘,我依然是李家的孩子。這裡沒有什麼公主。”
李雪嫣自打李恪宣旨後,一直都如一隻木偶般杵在那裡。
聽到李昔說這話,卻是率先帶著丫環離去了。
老夫人憂心地望了李雪嫣的背影,扶了夫人的手,離開了清園。
英娘還要與她說些什麼,被李道宗攔了下來,囑咐了玉溪、墨竹兩人小伺候著英娘回梅院。自己則帶著李昔去了書房。
李道宗在屋子裡緩緩踱了幾步:“這道旨意,你不願?”
李昔半認真半玩笑的說道:“身為公主豈止是不自在,便是連終身大事也只能由皇上做主,我是個什麼樣的性子,爹還會不知嗎?這個公主豈是好當的?”
李道宗停在她身前,想了想道:“今日早朝過後,皇上便與我說起這事。只是,我沒有想到皇上的旨意下得這麼快。”
李昔問道:“怎麼說?”
李道宗道:“原想著回來與你商量。若你真不願,為父可想法奏請皇上賜婚。”
“賜婚?”李昔心中微怔。
李道宗看著她:“或許也唯有請旨賜婚方可還你自由。”
李昔驚悚,急忙說道:“此時請這種旨意豈不是自找麻煩?”
李道宗嘆道:“皇上的旨意已下,確實不好提賜婚一事。”
賜婚倒是可行的辦法,問題是要她賜給誰?
房遺直?有長孫府橫在那裡,輪也輪不到她。
韋天碩?純兄弟情誼,根本沒有那種感情。
總不能為了不當公主,把自己便宜賣了,豈不是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火坑?
這便是人心的矛盾。
不過,畢竟自己還只有十二歲,還不及談婚論嫁的年齡,或許,在未來的二、三年裡尋一個機會,離開宮廷也不是不可能的。
若要此時抗旨不遵,禍及李府上百口人命,這樣的事情,她做不出來。手中的旨意,讓她沒有退路,既然已下了決心踏上此路,便沒有瞻前顧後的理由了。
李昔慢慢將手中聖旨收好,再抬頭時,西窗落日餘暉的雲光,緩緩映入了她一抹淡定的微笑。
“爹,我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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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李昔一刻也不曾得閒。每日早起便有宮中的內侍,女官在府中講解宮中規矩,下午依例午睡後起來練習禮節,站立、走路、請安、吃飯等姿勢。李昔是一點即透的人,很快學得嫻熟。但日子一天天過去,除了韋家兄弟聞訊找上門來大呼上當外,房遺直卻是一直沒有露面。
李世民恩准李昔帶上自幼伺候的丫環玉溪、墨竹入宮。
而春桃自從知道李昔是女兒身後,再見面時已有了幾分尷尬。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熱絡,二小姐長,二小姐短的伺候著。可見其適應能力極強,若非存著幾分爭強好勝的心思,卻也是個不錯的人。可誰又沒有幾個缺點呢。
九月初六。
李府上下華燈結綵,早佈置出十分的雍容。小廝、奴婢奔走忙碌,熱鬧非常。
遠在清園,卻早已經遙遙地聽見鼓樂聲。
有宮女幫她梳妝成公主的髮髻,著公主服飾。
一路紅色的燈籠映得通往府前廳的甬道煌煌如在夢中。
遠遠地看見闔家大小全立在大門前等候,李昔眼中一熱,眼眶中直要落下淚來,但在人前只能死命忍住。
老夫人尤顯蒼蒼白髮,夫人端莊,李雪嫣呆怔,李道宗和英孃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面上笑若春風,眼中含著淚。
李昔剛想撲進英娘懷裡,只見所有人齊齊地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喊:“臣李道宗連同家眷參見任城公主。”
李昔立時愣在當場,這才想起她已是皇上晉封的公主,她的世界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心中悲苦,忍不住落淚,伸手去攙扶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