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小腿處的腫塊消下去,不再浮現異常的黑色,他才隨手拭了一下染血的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將她扶起身,慢慢地把備好的湯藥喂入她口中,等到做妥所有的事,他已神智昏沉,身形微晃。
強撐著身軀,估算時間,知她不一會兒就會轉醒,他狠狠一咬牙,踩著虛浮的腳步離開。無謂叫她擔心了,待他調息壓下毒素之後再來見她。
房門被他體貼地帶上,淺灰色的身影便踉蹌地消失於外面晃眼的陽光下。
相隔不過半刻鐘,路映夕幽幽地轉醒。
“師父?”她輕喃,環顧房內卻無一人。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小腿,發現毒已褪去,頓時心頭大震!
腿上仍餘麻感,她運氣調息,然後急急地下床,剛一開啟房門,忽地一愣。
“宸?”她一時怔仲,舉眸無言地相視。
“怎麼下床了?”慕容宸睿眉頭輕皺,微含責備道,“強行走動會讓毒素提早竄行。”
“你去了何處?”路映夕脫口問道,發覺自己的口吻似是質問,緩了語氣再道,“師尊出去尋你了,可有遇上?”
慕容宸睿淡淡搖頭,展臂將她橫抱起來,走進房間。
“在市集時,碰上了凌兒的師兄。”他低沉地說著,一邊放置她於床鋪上。
“嗯?”路映夕抬眼看他,滿心疑惑。
“凌兒還活著。”他的語聲越發低了下去,眼波幽暗幻動,“未見到她人,但她師兄這樣說,想必是真的。”
路映夕不知該如何接話,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悲,只安靜地望著他。
“她師兄警告朕,若再與凌兒相見,若再令她傷心,便會不計代價地索了朕的命。”慕容宸睿揚唇苦笑,深眸中湧動萬千慨然。
凝望著他的神情,路映夕心中陣陣抽痛。是否過盡千帆,他終於發覺他最愛的是曾經那人?
“映夕,抱歉。”他突然斂了神色,肅穆而鄭重地道。
“為何致歉?”路映夕不由一驚。當真被她估中了嗎?當真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群中燈火闌珊處”?!
“朕忘記給你買早膳了。”他卻如此回道。
“啊?”路映夕菱唇微張,驚疑不定。
“朕一路尾隨凌兒的師兄,原想——”他停頓了半晌,扯唇澀然一笑,道,“原想為你討個公道,但終是下不了手。映夕,抱歉。”
他再一次地說抱歉,路映夕無語地抿唇。
“無關情愛,只是他已身中劇毒,就算能夠清醒過來也已經傷了心肺,落下病根,朕是在無法再落井下石。”慕容宸睿抬手撫上她的面頰,嘆息道,“映夕,朕的縱容害了她,今生不可能再做任何補償。而你,也是朕間接所害,但朕會花一生的時間,珍惜你疼愛你彌補你。”
路映夕啞然,是她想多了?
慕容宸睿注視著她,目光略沉了幾分,低低地道:“若你的毒…有分毫閃失,朕不會再容情,必要她加倍償還你。”已至底線,至此起他與姚凌終成陌路。並非只因映夕,而是這些年來的零零總總,全部加在一起,令他再難留半分心軟。心中殘留的那一抹少女倩影,成了祭奠少年歲月的痕跡,而與姚凌本人反卻無關了。或許人生便是如此,不覺間已跨過了一個階段,進入生命中的另一個階段。
“毒,已經解了。”路映夕輕輕地道,憶起不見蹤影的師父,心頭升起一股不安和擔憂。
“已解了?”慕容宸睿詫異,凝問道,“是否前輩替你祛了毒?”
“不是。”路映夕眸色一黯,如實道,“是師父。”
慕容宸睿訝異地挑眉,但未說什麼,只長舒一口氣。
“師父大抵是冒險為我吸出毒血,我需去找他。”路映夕平靜地告知按捺著憂心,“兩毒交融,劇烈無比,縱使師父內蘊沉厚,恐怕也是抵擋不住。”
慕容宸睿沉默了片刻,頷首道:“你的毒初解,不宜多動,我抱你出去找。”
布袋她回話,他已將她抱起,大步走出房間。
似有若無的,他忽然吐出一句低淺的話:“方才在返來的路上,突覺胸口一片空蕩蕩,現在才想明白,原來時因丟下你一人在客棧,往後再也不會。”
路映夕偎在他胸口,靜默無聲,之前囤積於心的苦澀感無形散去,卻又添了一絲酸楚。她好像得到了兩份感情,一邊是白首相許,另一邊是情深義重,而她所能要的只有其中一份,勢必要辜負另一人。
外面的日光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