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靜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臉頰眼窩都深深的凹下去。才三十幾歲的年紀,竟再尋不到一絲活力,已是七月天,還蓋著一床厚厚的毯了,虛弱的靠在榻上。見到悠然來了,本想微笑示意,方揚起嘴角,眼淚便止不住的掉下來,望得人心裡痠痛難言。
悠然急步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忍住淚意輕聲道:“咱們難得見面,當歡喜才是!想著你病著,原打算給你個驚喜呢!沒想到反惹出你的眼淚!這叫我如何是好?”榮憲紅著眼眶大聲說:“正是呢!早說皇阿瑪念著你的,這回專程來此,又命跟咱們親厚的貴妃娘娘特特來看你,就該歡歡喜喜的。等你的病大好了,把這府裡好好打理起來,該攆的攆,該治的治!哪還由得那起子蹬鼻子上臉的下作奴才在府裡胡鬧!你是和碩公主,位比郡王,若誰不服管束,乾脆打死了事!就算告到皇阿瑪那裡去,也是不怕的!”
悠然正有些納悶,順著榮憲的眼光往門口看過去,不一會兒,就聽到細細碎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紫墨見到這般情景,哪還不明白的?便跟悠然說:“格格,我在外頭去看看,若是皇上有吩咐過來,也好有個人傳話。”端靜咬著被角拼命流淚,眼裡是滿滿的感激。
榮憲聽著門外徹底安靜了,方急步走到悠然身邊,一邊哭一邊罵:“我就說你是鐵石心腸,咱們在塞外受苦這麼多年,你都不來看我們!看!我們都老了!有皺紋了,夫君也嫌棄!只有你還是跟從前一樣年輕!怪道你已經是貴妃了,咱們還要跟你行禮!”說到“夫君嫌棄”的時候,端靜哭得越發厲害,臉色青白像要背過氣去。
悠然連忙在她胸口撫了撫,嗔怪道:“都過了十幾年了,榮憲還是這般口無遮攔?”榮憲自知說錯了話,連忙說:“是誇你嘛!端靜你看,悠然是不是一點也不見老?”端靜勉強扯了絲笑意,點點頭附和:“正是呢!如今咱們在一起,任誰也不會想到你還比我大上兩歲!”
悠然搖搖頭輕問:“咱們難得見面,莫非就把時間浪費在吹捧我上頭?”想起方才那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待要細細詢問,話到嘴邊終化成嘆息,什麼也說不出來。想起拿來的禮物,笑著遞給榮憲:“這些是胤祉、小四小五幾個備下的,這些繡品衣裳是我的心意。”榮憲細看看那些衣裳,件件都是上好的料子極費功夫的手藝。便佯做生氣道:“胤祉哥幾個也就罷了,幾個粗心的男子量他們也備不出好禮,只是你!從內務府挑些物件來給我做甚?這些東西我還少了不成?可見是心意不到的原故!”
悠然抿嘴一笑:“你怎說是內務府的?為何不信是我做的呢?”榮憲撅起嘴不滿地說:“你的手藝我還不清楚嗎?讓你耐著性子寫一天字還行,若讓你做一天衣裳定是不能的!你就不要騙我了吧!”端靜看著她說得有趣,想起當年在宮裡頭無憂無慮的日子,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悠然拿起衣裳認真的說:“榮憲,不騙你,自從確認隨扈之時,我就開始準備。雖然不擅此道,但勝在閒暇時間足夠,耐心磨一磨就有的。一天做上兩個時辰,慢慢做了,幾個月下來就有了這些了!”她語氣平淡從容,端靜卻從中聽出簫索寂寞之意,忍不住又流下淚來。
榮憲連聲問道:“好好的,怎麼又哭了?你瞧你瞧,是悠然親手繡的啊!真是看不出來呢!”端靜哭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收了淚水,強笑道:“我是感動!”見兩人滿臉的不贊同連忙問起旁的:“悠然,聽說皇阿瑪把寶音指婚給皇長孫;太子府的二貝勒弘皙為嫡福晉,明年三月完婚。是真的嗎?”
榮憲冷冷一笑插嘴道:“弘皙是太子最年長的兒子,未來儲君的不二人選,這門婚事一提;她阿瑪不知有多得意。以為自已的女兒將來會成為太子妃、會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在旗上大擺宴席歡呼皇阿瑪隆恩浩蕩呢!還會有假不成?”
悠然聽她的口氣,就知她是極不贊成的。便問:“你不願意嗎?弘晳那孩子我是見過的,生得極俊秀,聽說學問人品都是好的,皇上很喜歡寶音,才下了旨意指婚的。莫非你是捨不得自己的女兒遠嫁回京城?”
榮憲嘆了口氣說:“不是因為這個。她能回京城替我在額娘面前盡孝,嫁的人又是自家的侄子,身份又貴重。倒是不虞有人將她欺負了去。按理說確是一門極好的親事。可是悠然,皇子王孫的嫡妻又哪裡是好做的?若是能夠選擇,我寧願她嫁給咱們草原上的小貴族。只要衣食無憂,小兩口過得和和美美,總比那空有尊榮,卻不得不裝做寬容大度的賢妻要來得幸福!”端靜含著淚點點頭。
榮憲看著悠然許久,認真的說:“悠然,我有件事求你!”她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