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蓉蓉年紀還小,倒是有什麼說什麼,怒道:“原來只是個姨娘的孩子,竟還這麼無禮,拿著硯臺就沖人砸。我真是長見識了。”
裴氏瞪了她一眼:“你呀,也是一張嘴不饒人,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他要說便說去,你何必與他爭執?左右咱們又不長住,往後少與他往來就是了。”
蔣蓉蓉嘟了嘟嘴,喃喃地嘀咕了一句,到底沒敢反駁,只乖巧地“哦”了一聲,給她倒了杯水:“娘別生我氣了嘛。”
蔣志遠在一旁捂著嘴笑了下,宋薇見他玉雪粉團的,實在可愛,忍不住笑道:“志遠今年多大啦?可上學堂了?”
裴氏笑道:“七歲了,剛識得幾個字。”
“那往後也去族學裡唸書吧?”宋薇想了想,認真道:“族學裡還是有幾個好先生的。”
對這件事裴氏倒是沒有拒絕,連忙道:“是,謝謝大嫂了,這件事我也正愁著呢,只是……怕他基礎不好,跟不上族學裡頭的進度。”
蔣蓉蓉撇嘴嘟噥:“才不會呢,小遠的書念得可好了。”
蔣志遠則微微紅了臉,有點羞澀地低下頭去。
蔣明珠見多了蔣志飛任性跋扈的樣子,見蔣志遠這般有禮可愛的男孩,也是十分喜歡,對他笑了笑,見他眉骨上也有傷痕,便關切道:“嬸嬸,我前些天也傷了手,剛好得了個藥,用了之後不會留疤,一會兒我讓素月給你和小遠送來。”
裴氏身子虛弱,說了這許久話,已經是臉色發白了,卻還是笑著謝過了她。蔣明珠和宋薇見她的樣子,也不再多留,只讓她好生休息。
蔣雲這一頭又是快到宵禁了才回府,聽下人說了裴氏母子三人來投奔的事,也沒放在心上。蔣齊沒有親兄弟,血緣比較近的也就是他這一支了。
三年前蔣齊去世的時候他其實就勸裴氏幾人跟他回京,只是裴氏堅持不肯。這會兒聽說他們前來投奔,也只當他們是想通了,到宋薇那裡吩咐了幾句,要她好生對待不要怠慢,就自回書房去睡了。
蔣明珠回了屋裡不免嗤笑:“他倒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了事了。”
聶玄應道:“他好歹是禮部尚書,要是連同宗同族的堂弟遺孤都不肯照料,當真是要被戳著脊樑骨罵的,你家宗族那些老頭子也不會答應。”
蔣明珠點點頭。
聶玄想了想,又道:“其實……我看那裴氏,不是長壽之相,若是那兩個孩子心性好,將來倒是你母親的依靠。明白我的意思嗎?”
蔣明珠很快就想明白了,驚訝道:“殿下……這樣好麼?”
“有什麼不好?”聶玄笑道:“你那個弟弟十一二了吧?一直跟著柳氏長大,將來是不會與你們親近的,而且看他言談舉止,資質也並不是好的。倒是方才那孩子,好好教導說不定能成材。”
蔣明珠也想過,若是她嫁了人,宋薇在蔣家就無依無靠,但她想過的法子,無非就是把自己變得更強勢一些,讓自己在夫家說得上話,將來能夠為母親出頭。從未想過還能有這樣的法子,一時不由愣住了。
聶玄輕嘆:“你始終要離開蔣家,而你那個弟弟大了,會逐漸當家做主,即使是再好說話的夫家,只怕也不喜歡媳婦整天摻合孃家的一堆糟心事兒。但你定又是放心不下你孃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讓她膝下有個可以依靠的男孩兒,你娘還年輕,現在好好教導孩子,將來那孩子既能奉養你母親,又能成為你的助力。這才是兩全其美了。”
她自己從未想過的事,聶玄卻為她籌謀了這麼多。蔣明珠鼻子一酸,有些說不出的感動。訥訥道:“殿下…讓我想想……”
“嗯,你自己考慮清楚,這兩年也正好看看這兩個孩子的心性,”聶玄不多說,只笑道:“依我看,應該還好吧。裴氏身體看著雖不好,性情卻柔中帶剛,兩個孩子多半也不會差了。”
話雖這樣說,但畢竟是日久才見人心,也只是匆匆見了一面,即使是聶玄也不敢下論斷。
蔣明珠和他說了會兒閒話,便有點困了,這一天折騰了不少事,心思一直緊繃著,這會兒放鬆下來,迷迷糊糊地問他:“殿下,不知道長公主要什麼時候才能安排好,讓你見到你的身體……”
聶玄見她困了,便把聲音壓低了一些,輕聲調侃:“怎麼?這麼快就嫌我煩了?早上倒是誰說願意天長日久陪著我的呢?”
蔣明珠當時一衝而出,這會兒回想起這話來頓時紅了臉,連耳尖都在發熱,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索性拉起被子矇住了頭,再不肯和他說話了。
聶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