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就新任順天府尹的廷推開始了。
由於順天府尹並不是部院級別的重要官員,小九卿參加廷推就足夠了。
雖然是廷推,但其實合適的人選就那麼幾個。加之小九卿領會了次輔的意思,幾乎毫無例外的推選了新科狀元、翰林修撰唐寅。
唐寅是大才子,又是狀元郎,任職順天府尹是名正言順的,任是誰也指摘不出什麼不是來。
廷推的結果拿到天子面前,朱厚照幾乎未做猶豫就直接批准。
至此,唐寅算是正式走馬上任了。
唐府尹去到吏部做好手續,與前任順天府尹做了交接,換上了三品文官官袍,美得來回踱步,完全不顧幕僚下官的驚訝目光。
這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唐寅第一次任職這麼重要的官職,需要時間平復心情。
“大人,這是順天府的賬冊,您請過目。”
唐寅從一名書吏手中接過賬冊,細細看來。
他越看眉頭蹙的越緊,看到最後眉毛已經擰到一起了。
“府庫怎麼會虧空的這麼多?”
唐寅滿是怒意的問道。
“回稟府尹大人,這是因為京師乃是天子腳下,需要開支的地方太多了。”
“開支再多,也不至於虧空吧?”
“這個。。。。。。”
小吏有些為難道:“您怕是不知道吧,但凡是京中權貴要宴請賓客,順天府都要出一筆銀錢作賀禮。府庫虧空再正常不過了。”
唐寅大惑不解道:“權貴們宴請賓客順天府為何要出錢?”
“大人您想啊,咱們是京師衙門,大事小事都得告到順天府衙。要是不和這些權貴們搞好關係,他們三天兩頭的惹是生非,受累頭疼的還不是您?”
書吏解釋道:“為了讓他們安分些,咱們便藉著這個酒宴的機會給他們送上份銀錢,就當花錢買個安生。”
“真是豈有此理!是前任府尹叫你們這麼做的?”
見唐寅大發雷霆,書吏嚇得一個哆嗦,忙不迭的解釋道:“不光是前任府尹,歷任順天府尹都是這麼做的啊,這已經是一項共識了。”
唐寅聞言深吸了一口氣,差點昏過去。
這京師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啊。
別看順天府尹也是正三品的實權官,但比起六部侍郎來實在差了太多,更不用說尚書、都察院左右都御使了。
在京師,排在他前面的官員得有二三十個,算上勳貴王公那估計就得上百號人了。
有上百號人壓在頭上,順天府尹的日子能好過?
為了日子相對好過一些,順天府尹們便採取了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送禮。
但這畢竟是天子腳下,明目張膽的送禮自然不可能,他們就採取了折衷的辦法,在酒宴上送上一份賀錢。
收到賀錢的權貴自然也會給順天府尹一個面子,儘量不在他們的任其內造成大的麻煩。
對於順天府尹來說,反正任期一過拍拍屁股走人就是,花的是府庫銀錢,也不心疼。
可唐寅不這麼看。
他不是來混日子來的,他答應過謝慎一定要做出成績來。
如果還和前任們一樣只圖個安生,那他就太失敗了。
何況不久後朝廷就將在順天府外設立檢舉箱,允許商賈民眾投信檢舉涉事官員。
假如順天府還是以前那副樣子,恐怕自己都得被檢舉,還如何能夠服眾,讓百姓相信檢舉信會最終送到內閣乃至天子那裡?
這個不正歪風一定要改!
可是。。。。。。該怎麼改呢?
這似乎並不是拍一拍腦袋就能改變的。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既然前任都不能改變,難道到了他這裡就可以立刻改變嗎?
唐寅不想讓檢舉的百姓對順天府失望,可這樣一來就會讓京師的權貴們對他失望,群情激憤之下,他照樣得捲鋪蓋滾蛋。
見唐寅陷入深思,書吏心道府尹大人看來是想明白了,便輕聲道:“其實府尹大人若真的想要改變,不妨慢慢來,沒必要一下子把權貴得罪光。”
聽到這裡,唐寅卻是一個激靈,連連搖頭道:“不,本府既然當了這個順天府父母官,就必須做到無愧於心。前任們怎麼做的本府不管。但只要本府在順天府掌印一天,就絕不能容許這種事情繼續發生。”
那書吏心道這位新任府尹怎麼就是個榆木疙瘩呢,好說歹說就是無法令其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