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到中艙,要經過一道書畫小屏門,其上分別寫有“寒雨連江夜入吳”,與“月落烏啼霜滿天”兩行詩句,極為雅緻。這“三明瓦”的大船共分為前、中、後三艙,中艙是賞景之用,兩側有“十景窗”,後艙則是供船客睡覺歇息之用。
此刻船家大概是在船尾搖櫓,沒有聽到中艙二人的對話,不然真可能丟了搖櫓來找王守仁討個說法。
紹興的船伕有哪個划船時不唱山歌的,又有哪個會因為唱山歌誤了船客的船期的。
這不是讀書人孤傲,瞧不起賣苦力的船伕嘛!
還好船伕此刻一心搖櫓,沒有分神,不然真可能一氣之下划船回去把王守仁丟到碼頭上。
王守仁坐在中艙方椅上,望著窗外江景自然生出詩情來。
他輕叩手指淡淡道:“乘舟沿江而行,為兄忽然想起陸放翁那首《鵲橋仙》來。”
謝慎嘴角微微揚起,自是順勢吟誦了出來。
“華燈縱博,雕鞍馳射,誰記當年豪舉。酒徒一半取封侯,獨去作、江邊漁父。輕舟八尺,低篷三扇,占斷蘋洲煙雨。鏡湖元自屬閒人,又何必、君恩賜與。陸務觀這詞倒是超脫的很,估計也是一生上下求索,老而頓悟了。今日與守仁兄一起乘坐烏篷船,倒是體會到了‘輕舟八尺,低篷三扇’的輕快。”
陸游是紹興山陰人,他的那句‘輕舟八尺,低篷三扇’也成為烏篷船的代名詞,謝慎一直沒坐過烏篷船,這次也算是了卻一樁小小心願了。
“看的出來,慎賢弟對陸放翁很推崇,不如也作詞一首,聊作懷古吧。”
謝慎望著窗外飛濺起的浪花,一時心潮澎湃便悵然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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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所謂“三明瓦”的大船,即在中艙的兩扇定篷之間又裝一扇半圓形的遮陽篷,三扇篷的木格子上,嵌著片片一寸見方的薄蠣殼片,既能避雨,又可透光。一般的“三明瓦”都有三個艙,中艙有三扇定篷。定篷間有二道明瓦的船叫“梭飛”。
第八十五章 何方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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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慎吟完一首詞,十分暢快的撥出一口氣,眼眸微微轉向王守仁。
他本來不想把《臨江仙》這樣的大殺器提前祭出,可剛剛王守仁無意間提到了陸放翁的那首《鵲橋仙》,謝慎遙望江面觸景生情之下吟出《臨江仙》也就不難理解了。
人嘛總歸是有情感的,若是什麼都按照計劃執行,豈不是太過無趣了。
王守仁沉默了良久,幾次想要開口可話到了嘴邊又被生生吞了下去。
謝慎有詩才。。。。。。這他是知道的,與少年相處的這段時間,王守仁明顯能感覺到這是一個天賦絕倫的讀書人。可並不是所有天賦絕倫的人都能作出謝慎剛剛那首詩的。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王守仁望著窗外濤濤江水,神情頗為激動。
“慎賢弟的這句詞,真是絕了!”王守仁拍案而起,揹負雙手在中艙內踱起步來:“世人皆追逐名利,愚兄卻獨以做聖賢為目標,但如今看來,無論是大官豪紳,還是聖賢名士,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謝慎苦笑道:“倒也不能這麼說,為官者有所為有所不為,聖者賢者亦如此。只要能夠實現胸中抱負,哪怕只有十之其一,也不算白走了這麼一遭。”
謝慎可不希望王守仁因為一首詞便看破紅塵,偉大的一代心學大師要是就此了卻煩惱根,遁入空門,那他可就是罪過了。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慎賢弟本意是懷古,倒是愚兄領會錯了。”
王守仁羞愧的擺了擺手道:“此次前往杭州府,若按照慎賢弟之前的計劃,與那錦衣衛總旗照面,恐怕得費些功夫了。愚兄想要去按察司衙門拜見陸世伯,請他牽線搭橋。”
陸淵嗎?
聽到這裡,謝慎心不由得一沉。他在紹興時也與這名按察副使打過幾次交道。在他的印象中,陸淵是典型的儒官。雖然陸淵的官職是按察副使,但從其面相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戾氣。
陸淵返回紹興很可能是為了躲避錦衣衛,偏偏喬震又毫不客氣的追到了紹興。。。。。。
陸大人和北鎮撫司喬總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