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兒他心裡早有準備,只是聽母親又提及枇杷,他卻是沒個心裡準備處,自然就將目光看向孃親身後立著的她。可憐見的這小丫頭本就是滿臉通紅,更哪堪他這探詢的一瞥,欲待要逃開,可沒聽個準信兒,心裡偏生又是不捨,遂也只能任那一張臉越來越紅,幾乎要滴出血來。
“孃親已經打問過了,依著你這四品官職,朝廷允許有四位孺人,加上她們兩個,倒也不為違例!再者說,現下三個媳婦兒的確是好,可惜成婚許久,卻是也沒個子孫誕下,娘這啥時候才能抱上孫兒哪!只要看著你香菸得繼,娘就算是對得起你那苦命地爹爹,縱然是死,也能閉眼了!”,說到這裡,這崔盧氏一時傷心,竟是潸然淚下起來。
若說崔破之罩門所在,這崔盧氏絕對是排第一,此時見孃親這個樣子,也頓時惹的他大大慌神,忙忙湊上前去請罪撫慰,直到說出:“一切憑孃親做主”後,方才將老夫人哄的重又破涕為笑。再交代了幾句後,便不再留他,任其自去處理事務。
面帶苦笑的崔侍郎悠悠行至書房所在,卻見早有一人正盤踞著燒滿銀炭的火籠,捧書而觀。旁側一盞清茶了了起賚,直有說不出的舒適閒逸,比之他這心底地鬱悶,實是不可同日而語。
“先生好悠閒哪!”,剛跨進房門,崔破已是率先開言道,尤其是那個“好”字上,少不得是要加個重音的。
“天寒地凍,清茶相伴、圍爐觀書!人生大樂,莫過於此呀!好一個司馬子長、好一部《史記》,某每一觀,必有會心之處,此君真神人也!”似是對崔破的滿腦門子官司視若不見,那李伯元只顧迭聲讚歎不已。
“‘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嘛,焉能不好!”沒好氣的慣性說出這句話後,崔破方才意識到自己不經意間又是剽竊了魯老哥一把,不免心下連連告罪,及至見到李伯元手邊處更有一本《漢書》,遂忙忙遮掩的轉換話題道:“先生於這《漢書》,又是以為如何?”
“妙論,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公子所言。誠然妙論哪!”,李伯元喃喃沉吟片刻後,方才擊節讚道。後見崔破所指《漢書》,遂一皺眉頭道:“班孟堅其人誠然一代之才。只可惜此人過於正統尊經,所以嘛!這書就免不得較之《史記》落了下乘,不過此書《藝文》一志,實在是於後世造福良多,誠然可佩呀!”
崔破自知自己雖是頂著個狀元名頭,但若真個論起這等學問來,實與這李伯元相差不可以道理計;再者此時他也實在沒那心思來切磋這等學問,略略翻了翻那一條條都是記載書籍流佈情狀的《藝文志》後,頓時將之丟向一邊,看著身前紅紅炭火。一聲長嘆。
“噢!公子意興這般闌珊,可是有何煩難之事?”,放下手中書卷,李伯元徑直於崔破對側坐了,開言發問道。
“什麼煩難,生不出兒子是不是煩難!”崔破心下沒好氣的嘀咕了一句,適才經崔盧氏提醒言說,他才驀然想到,自己已是取妻數載。偏生子嗣上卻是沒有半點動靜,別也整成了個項少龍,那才真叫一個冤孽,要不,自己也去收個義子,乾脆取名就叫“黃巢”算了!心下鬱悶了半晌。但這些事畢竟是不能對人言說的,他也只能將頭一點,向李伯元道:“詔書已經擬定,我這廣州刺使轉任禮部侍郎,三日後到任,還是個專司知貢舉事。這……哎!”
“禮部侍郎!”,李伯元聞言也是一愣片刻後,方才對崔破拱手笑道:“恭喜公子、賀喜公子,此次既入得六部做副貳之臣,分明便是離中樞不遠了。誠然可賀呀!”
“先生怕是忘了我那坐師故事吧!禮部!那裡現在還是人待的地方?何況還是我這等複雜的身份。知貢舉!現在個個應試舉子們都跟烏眼雞似地,這貢舉還怎麼個知法,一個不好,怕不是就把自己給弄到柳州去了,不過,那裡倒也實在是個貶謫的好去處!若論景色之美。恐怕比呆在中樞,更能修身養性些!”苦中作樂的崔破難得地自我調侃了一句。
見到崔破這副難得的憊懶樣子,李伯元微微一笑,取盞呷了一口清茶,將身子前傾靠近火籠子後,邊伸出白皙的雙手翻轉烘烤,邊緩緩說道:“我朝自科舉定製一來,便是科試、察舉並行,這也是每歲各地士子來京,漫天遍野行卷地緣由所在。我朝以詩賦取進士,但開元間,連王昌齡、孟浩然這等名詩客都不得金榜題名,今科那些個士子們叫個什麼屈?莫非他們比王、孟更有詩才?笑話!從這一點上來說,楊尚書何嘗有罪?好,若真個兒要治楊尚書之罪,就憑著他那科場‘舞弊’引起士子騷動京城,怕遠不是一個貶謫山南西道可以了結的吧!再說,山南西是什麼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