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秦可本是高平鄉貢,字獻之,其人自幼聰慧過人,只是性情詼諧滑稽,好玩笑之辭。此番進京應進士試,三場中的前兩場都是自覺平平,唯有第三場甚合其口味,因而一氣呵成、不復改動。繳了文卷之後,自感極是滿意,見別人猶自在低頭苦思,一時得意忘形之下,老毛病復發,遂於試場壁上題下了這樣一首歪詞。也正是趕的巧,恰在他離開未久。禮部尚書楊炎巡視考場之時見到了他這大作,捧腹之下對這個考生也自然是印象極深,是以後來當身為主考官的禮部侍郎呈上兩份拿捏不準的考卷時,楊炎大筆一揮,當即錄取了這秦可,使他得以今科最後一名新進士上榜,倒也成就了大曆十四年科試的一番佳話。
殿中喧鬧良久,李適方才舉起案上酒盞。面上滿盈著笑意道:“看來崔卿水性卻是不錯,縱然閉眼跳黃河,依然全身而過,難得,實在是難得!”這一番話自然又引來滿殿符合的大笑。
秦可得皇帝開言調笑,愈發尷尬的無以言辭,唯有雙手捧杯敬酒,期望能早早結束這令人難堪的場面,李適對他之敬酒亦如適才一般,一飲而盡。倒也算給了這名能搏他一笑的滑稽進士一個天大的面子。
隨著新進士們一一敬酒完畢。其他如明經、明法等科高中者也是隨後魚貫而上,只是他們名額即多,也就只能是選了代表上前行事。想是崔破當日晚香亭中諫言起了作用。皇帝陛下對這些雜科進士們也是面色和煦、優容有加,不吝華言美辭的將明算諸科於家國朝廷的貢獻大大褒揚了一番,只聽得這些雜科進士們熱血沸騰,直感當今陛下實在是大大的明君。
此次賜宴直持續了個多時辰,皇帝陛下方才在眾人山崩海嘯般的“萬歲”聲中登御駕回宮,崔破亦是被點名隨行,如此情形,只看的那首輔常袞眉頭暗皺不已。
車駕隆隆聲中出了曲江池,正在自己軒車上向外張望的崔破,忽見一個策馬的小黃門逆行向自己而來。卻是奉了李適之命前來傳召於他的。
登上皇帝陛下那奢華、碩大以極的車駕,隔著約五步距離行參見禮畢,崔破小心的端坐於李適賜座的錦凳上。
“逝者如斯,夫子誠不我欺呀!不覺間,距朕與崔卿初次相見已是年餘了,朕又老了一歲,而這大唐江山卻依然是這般衰弱模樣,究竟何時,朕才能重現太宗偉業。還天下萬民一個朗朗乾坤、清平世界?”以右手輕釦身前玉幾的李適感慨說道,此時的他那裡還有半分適才縱聲大笑時候的模樣?
崔破不解的看著眼前這個當朝天子,茫然不知他為何在如此短短時光會變的如此意興闌珊?苦思不得其解之下,也只能開言說道:“我朝雖經安史叛亂,然則皇室德柞未衰,天下萬民思定。朝中文有劉、崔諸相文能謀國、武有渾、馬諸將武能安邦,可謂正值大有為之時也。陛下又何出此言?”言至此處,見李適容不稍動,乃將牙一咬續道:“況且安史叛亂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陛下實不值得為此事多過傷悲。”
他這大大悖逆地言論一出,當即吸引得李適猛然扭頭詫異問道:“崔卿何出此言?”
崔破略一沉吟,並不抬頭,隻字斟句酌道:“我朝自高祖定鼎長安,歷時百餘年而至玄宗陛下,國勢固然是如日中天,其實內裡已是烈鼎烹油、盛極難繼,百年積弊日益深重。是故安胡兒一人亂起,當即諸般隱患盡顯、引得盛世冰消。此固然是朝廷、萬民之大不幸,然則若是反面觀之,此事卻亦有其利,正是這一場變亂,將我朝盛世幻象擊地粉碎,諸般問題盡皆顯現,同時亦重創了朝中的因循之風。如此就給了陛下一個重塑大唐的機會,陛下可順應時事變遷,革舊弊、立新政,何愁不能重新創下一番盛世偉業,為子孫後世奠下百代之基?此上是於公而言,於私:陛下一代英主,也唯有借如此衰微之世方可成就開創君主之令名,畢竟,又有幾人能記得史上那許多地守成皇帝呢?明君賢臣、戮力而為,十數年後,安知陛下便不是又一位‘太宗’陛下!”
“放肆!”崔破話音剛落,就見胸膛起伏不定的李適猛然起身,怒聲喝道。
今天正式搬遷寢室,一直忙到下午方才全部搞定,人也徹底的累癱了,也只能草草趕出這兩千字上傳,以為不間斷之意,諸位達人,必能諒我。
“臣惶恐,臣有罪!”自己這一番話引來李適如此作態,本在崔破料中,是以並不十分驚慌,起身拜伏於地道。
他適才之所言,本是句句為迎合這位皇帝陛下所備,對這位畢生以太宗為楷模的天子而言,這每一句話都可謂如同洪鐘大呂一般,直入心底,只是許多話卻是想得說不得,是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