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阿景睡了麼?”
“咳,你等一下,”舒老爹的聲音有點啞,答應了她一聲,又不停地咳起來,裡面動了一陣,裴寧聽不清說了什麼,只看到舒景悅的身影透過昏黃的燭光印在窗格上,慢慢走過來。
見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裴寧心裡不禁有些煩悶,她知道舒景悅希望自己能教舒陽讀書識字,若是情況許可,她當然也是願意的,可是……
舒景悅似乎是在等她說話,看到她一言不發地往回走,一時竟有點發愣,面上一僵,腳步也跟著頓了頓,才慢慢跟上去。
“阿景,你在氣什麼?”兩間屋子本來就只離了幾步路的距離,再怎麼慢也是轉眼間就到了,裴寧反手關上門,朝他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就……”
“小陽的事我會想辦法,不會拖累你的,”舒景悅看著她有點惱的樣子,聲音低了一點,別開眼去打水來給她洗臉。
“什麼叫不會拖累我?”裴寧不快地擋了一下,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放下,看向他沉聲問:“什麼叫你自己想辦法?小陽難道不是我的親人麼!”
“你……可你說要送她……”
“我說我不能教她了,所以跟你商量送她去學塾,”裴寧靜下心來,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解釋道:“她也到入學的年紀了,就算我能教她,也不見得有學塾的夫子們講得好。你不是也一直想送她去學塾嗎?”
“你、你肯送她去?”
看著舒景悅發怔的樣子,裴寧覺得有些想笑,卻又有點說不出的酸楚,伸手拉了他一把,牽著他在床上坐下來:“當然,她也是我甥女,我為什麼不肯?倒是你,你以為我要把她怎麼樣?”
聽她問得肯定,舒景悅面上白了一下,很快又從耳根泛起緋紅,只搖頭沉默了一會兒,看裴寧完全沒有放棄這個話題的意思,才咳了一聲:“我以為你不願意她在家裡。”
裴寧沒有馬上回答,安靜地伸手撫了撫他的背,才慢慢地開口:“想到哪裡去了?我不會的,你放心……”
“唔,可上學塾要交束脩,何況……”
“我知道,阿景……”裴寧看著他,有點不捨,有點無奈:“有些時候,是不是可以相信我一點?”
舒景悅聽到她一本正經地喊自己,原本以為她是氣惱自己的懷疑,已經有點窘迫地別開了臉,誰知她竟會低頭親下來,不自知地睜開了眼,正迎上她的凝視。
“說不定你喝醉的時候,還比較自在,”裴寧在他唇上親了一下,說話時的氣息貼著傳過去,讓舒景悅有點無措,手腳往哪裡擺都覺得不對,根本沒心思去想她說了什麼。
直到第二天裴寧要出門,才聽得他低聲問了一句:“我那天說什麼了?”
“嗯?”裴寧笑著看他,明知他問的是那天的事,卻並不想這樣告訴他,只反問道:“哪天?”
“就是唐洛書娶夫那天,”舒景悅不為所動,僵直地說著:“你說我喝醉了。”
裴寧微微皺了皺眉,直覺地不喜歡他這樣戒備的姿態,原本已經走出的步子又收了回來,在他身邊站定,伸手把他的手指握了握:“你沒有說什麼,你給我跳了舞,記得麼?”
舒景悅臉色一白,像是觸到了什麼東西一樣猛然縮回手,裴寧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門檻裡,卻還是看著她,不甘心地問:“什麼舞……我、在哪裡跳的?”
“桃夭,”裴寧低聲說著,聲音裡的柔和幾乎可以滿溢位來:“在我面前……只有我……”
“我還說過要告訴你桃夭的意思,記起來了麼?”舒景悅呆怔地站著,裴寧靠過去,眼見舒陽站在門口要喊他,忙對她擺了擺手,朝舒景悅靠近了一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這是說,桃花開得燦爛奪目,而那個出嫁的人比桃花還要美好,一定能讓家人和睦美滿……”裴寧看了看他,又看向站在右邊屋門口的一老一小,臉上浮起輕快的笑意:“你跳得很美,我很喜歡那樣自在的舒景悅。”
舒景悅像是鬆了一口氣,卻許久都沒有出聲,裴寧隔著他的肩頭朝舒陽笑了笑,輕輕推了他一下:“好了,快回去吧,小陽的事我會跟人打聽,你也別擔心,等我回來。”
處在弄堂深處的小院往往要在門口種上桃樹,整個揚州城裡有許多這樣的小院子或小樓,他們搬進來的當天,舒景悅就著手在院子門口種了兩株,裴寧當時只在心裡輕笑他處處不肯落於人後,被人看輕,對此也沒有怎麼在意過,而時隔一月,竟見那兩株不高的植物根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