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濟靜靜地走回來,說:“洛洛,去漠北,我們成婚。”我呆立原地,第一個感覺竟然是想笑。這是怎樣的情景。我和一個浪子同立在喧鬧的集市中,身邊的人都說著我聽不懂的話,而他捧著一包白白胖胖的饅頭,在向我求婚。我真的笑了,前俯後仰。
他仍然一臉嚴肅,又湊近我一步,我緊盯著他的饅頭。
他說:“到時,你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我們看著他們長大,絕不讓他們長成皇宮裡的貴族子弟;你會認識很多不同於你從前所遇到的人,他們都會把心交給你看;你每天可以在草原上策馬,晚上在帳篷外看星星,和族人們一起跳舞;你下一次想遠行時,我還做你的嚮導,帶著我們的孩子向更北方的地方去,看看那裡有什麼人什麼風景;等到你老的時候,我們會陪著你,你不會孤獨,也不會無所依靠……”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淚水已經爬滿了我的臉。
多爾濟上前扶住我,默默地扶著我向回走。街上的人估計都在看我,我忙三下兩下抹乾了淚,鎮靜下來,道:“粗魯漢子,倒會說話。”多爾濟低頭一笑,待走到了郊外,他站定看著我,顯然在等我答覆。
我呼了口氣,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先回答我,為什麼要娶我?”他沒有猶豫,乾脆地說:“兩個人作伴,總比一個人獨行要快活。洛洛,你心裡有誰我最清楚,但只守著回憶過以後的日子,太苦了,我總能再給你添點別的顏色。”
我心中感動,道:“多爾濟,你不必解救我。你高興了便自由自在,不高興了便找一個美麗的蒙古女子做妻子,不是很好?”
多爾濟一笑,道:“看來你是拒絕了。”說完他轉身要走。我忽然衝口叫住了他——或許是他描繪的塞外美景實在誘人,那幾乎就是我長久以來內心的藍圖,如今就近在眼前伸手可觸,讓人怦然心動。
他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我。我緩緩道:“多爾濟,容我想想,過幾天我會給你答覆。”
現在他就是這樣看著我,一如那日的眼神,他說:“芷洛,你該不會忘記,還欠我一個答覆。”
我一怔,別開頭去,內心激烈地交戰。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想著如何選擇。為什麼不答應他?我竟找不出理由。長河落日的生活,不正是我的渴望?我逃離京城,為的不就是逍遙而行,日日開懷?這一切,面前的這個人都能給我。然而,為什麼我還沒有決定?
我想開口說好,我想重重的點下頭去,可是嘴不能言身不能動,只是僵在原地,傻傻地瞧著他,腦裡閃現出好多畫面,看到了那畫面裡的人——那是一度離我那麼遙遠的人,他們一下都再回到我的身邊。
葉子說:“人生一知己,焉能不足?喜怒皆相伴,無時或忘。攜手逍遙行,不離不棄。”十三說:“我願做一切讓你逍遙自在,可我拿什麼換你十年的展顏開懷?”
逍遙,逍遙……什麼是真的逍遙?
多爾濟的聲音傳來,好像很遠很遠。他靜靜地說:“你是不會隨我走的,洛洛,你早該知道。”
我定了定神,奮力摒棄一切雜念,道:“我願和你走。”
多爾濟微笑了,他搖搖頭,道:“不。洛洛,無論你和我走,還是和老爺子遠行,你都逃不開你自己。你我同行以來,一晃許多時日,你自己並不知道,你夜夜做夢喊的是誰的名字?你喊葉子,喊杜衡,我總是坐在你身邊等你醒來,看著你發呆,之後你會對我笑,好像你本就那麼快樂;你每次看我的表情,永遠都像我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十三哥;你每天都會開懷大笑,但是你的笑容從沒到達眼睛,因為你的眼睛盛滿了回憶,再容不下其他。”
他每說一句,我的心裡都好像被重重的一抽。我想否認,可他字字句句擲地有聲。他說:“既然放不下,為什麼要離開?”
我心裡亂的很,只覺得再也無法看著他那洞燭一切的眼睛,轉身跑回樹邊靠在阿瑪身邊。
阿瑪早已打完了坐,他側頭看著我,道:“芷兒,咱們何時回京?”
我一個驚跳,叫道:“阿瑪,你也這麼說?你該知道,這是我自己決定的路。”
阿瑪柔聲道:“芷兒,不是你想通了什麼,就真的能做到什麼。你的意願要忘記他們,但你的心仍牽掛他們。既然放不下,就不要放,我們回去。”
我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局面,只有拼命地搖頭,道:“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
多爾濟此時也走到了我們面前,蹲下來扶住我。阿瑪起身,拿過了我的包袱,緩緩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