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在最後的日子裡,並未像外界表現出一個老人的衰弱。康熙六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寒風凜冽中,皇上興致勃勃地駕臨南苑行獵。
我隨那拉氏住在圓明園,隆冬時節,園中一片蕭瑟。久已未見桑桑,我心中的猜疑困惑並無人可說可解。夜半時分,我和四阿哥常常聽著對方的呼吸聲而默默無語。
十一月七日,康熙偶染風寒,移駕暢春園靜養,停止一切朝會,命雍親王前往天壇,準備代其行十五日時的冬至祭天禮。
圓明園中平靜無瀾,那拉氏如往年般帶著眾人準備冬至。四阿哥已在齋所,暢春園傳來皇上身子已是日漸康復。
十一月十三日。我起了個早,陪那拉氏整理府上各項開支,直忙到晌午,那拉氏微有倦意,我們一同用了飯,正要各自回去休息,卻見四阿哥身旁的長隨風風火火的走進屋來,急匆匆地行了個禮道:〃事情緊急,請福晉恕奴才無狀。萬歲爺今晨病勢突沉,急召王爺入園。王爺已去過園子,現今大概在回來的路上,請福晉做好準備。〃那拉氏一驚,隨即面色恢復如常,緩聲問:〃萬歲爺的身子如何了?〃〃回福晉的話,奴才直接趕回來,也不知曉。〃那拉氏點頭道:〃知道了。〃那長隨行了禮退下。那拉氏站起身來,稍一沉吟向我說道:〃衡兒,你去便是。〃
等了小半個時辰,四阿哥方至,一副風塵僕僕模樣。小凡服侍他脫了大衣,我示意她出去,親自端了茶過去。
四阿哥坐到桌旁,也不看我,接過那茶杯,竟然掀開蓋子一飲而盡,〃啪〃地一聲重重放在桌上,手擱在扶手上,微微發抖。我大驚,隨即順了下氣問道:〃皇上不好了?〃四阿哥抬頭,目光倏地看向我,我已難掩驚詫之情,過去握住他的手。他手上的涼意好似傳到了我心裡,可那顫抖卻是漸漸地止住了。
〃我不能多耽擱,隨後還要再入園子問安。〃四阿哥站起身來,〃只是回來換了朝服。〃四阿哥生性精細,雖是去齋所,隨身衣服帶的也是全之又全,何用趕回府裡來換?我心跳加快,點頭出去準備。
再回來時,但見房門緊閉,我擺手召來守在門外的人,吩咐幾句退了回去。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又進房間。
四阿哥面色已經恢復如常,不再有一絲異樣。我默默過去幫他換好衣服,偶爾間碰到他雙手,還是冰涼一片。扣好最後一個釦子,我忍不住伸手環住他的腰,把頭貼在他胸前輕聲說道:〃總會如願。〃四阿哥手拂過我的頭髮,似是安慰般柔聲說:〃等我回來。〃我抬眼看他,他居然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只是此時看起來奇怪的很。我也一笑,送他出門。
當晚,一隊官兵突至,奉命守在圓明園門口,禁止任何人進出,整個園子的人都鬧不清楚發生何事,渡過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日,訊息傳來,康熙帝駕崩,理藩院尚書隆科多宣佈遺詔,皇四子雍親王繼承大統。大行皇帝的遺體被連夜運回大內。嗣皇帝已在隆科多的護佑下提前馳回紫禁城,以哭臨大行皇帝梓宮。皇城九門緊閉,隆科多親守朝闕,非有旨令即親王也不許入內,一直到二十日國喪。
我伴著那拉氏,在圓明園捱了那難熬的七日。二十日,皇四子胤禛即位,免百官朝賀,詔告天下,年號雍正。
二十一日清晨,我和那拉氏入城。
濃濃的晨霧中,街道上一片寂靜,我坐在馬車上,只聽得到滾滾車輪之聲和周圍護衛整齊的跑步聲,心中沒由來的焦躁,不算長的一段路,卻似走了很久。
馬車突然停住,我掀開簾子向外望去,重重宮殿在這陰沉的早晨竟顯得有一絲詭異。我默默放下簾子,聽著車輪之聲又復響起,隨著車隊緩緩走入這將伴我度過以後生活的地方。
國喪期間,宮裡滿是刺目的白色,陌生的宮女太監在低著頭在廊下穿梭,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因宮中各殿還皆是一片混亂,我便暫住在永和宮偏殿。差人請示那拉氏,回話說德妃身子欠安,免了我們的進安。於是我吩咐小凡整理行裝,自己前前後後轉了一圈,見了管事的人,細問這幾日宮中情況,一番折騰後,已是過了晌午。
剛要隨便傳些東西來用,卻有一位陌生的太監過來通傳:〃衡主子,皇上傳您去東暖閣覲見。〃我只得隨便梳洗了一下,隨他出去。
軟驕停在東暖閣前,小凡扶我下來,看著那肅穆的宮殿,我的心有一絲恍然。守在外面的小太監迎了上來賠笑道:〃衡主子,皇上說您來了直接進去便是,不必再通傳。〃我邁進屋去,裡面一片寂靜。我四處望望,四阿哥——不,如今是皇上了——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