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頭,只是這般重重地扣著她的手腕。
馮宛抬頭,正要開口時,少年突然甩開她的手,這般披著頭髮急急向外衝去。
馮宛張口欲叫,看到他衝得太急的背影,又住了嘴……不知不覺中,她也是怒火一消。
良久良久,馮宛回過神來,她找到一處山溪,略作梳洗罷,馮宛向馬車停放的地方走去。
這時,已是午後,趙府的婢妾們聚在一起,早等得不耐煩了。
見到馮宛走來,眉娘連忙說道:“快把他們叫回來,就說夫人回來了。”
弗兒與絹兒嫵娘等人,則連忙圍了上來,她們驚疑地打量著馮宛沾了泥印的裳服,重新梳理過的頭髮,還有皺褶的裳角,目光閃動著,卻沒有人說話。
馮宛自顧自走向馬車,低聲道:“我早出來了,在一處山道,被人撞得摔到了山溝裡。”
眾女同時驚呼,在馮宛的目光掃來時.那驚呼聲小了些。
嫵娘問道:“夫人夫人,不知那人是誰?”
馮宛搖頭,道:“不曾看清,想是無意中撞的吧。”
她這話一出,眾女相互看了一眼,忖道:這佛寺又不是鬧市,哪有什麼無意中撞人的事?夫人得罪了一看就是愛記仇的大公主,哪能這麼容易討了好處?
本來,馮宛如果一口咬定是大公主做的,她們說不定會懷疑她現在這模樣另有別情。可她現在卻說什麼無意中被撞,那定然是被人復仇了。
馮宛彷彿不知道婢妾們正聚在一起議論,她坐上馬車,拉下了車簾。
不一會,馬車駛動。
坐在馬車中,馮宛的雙眼依然明亮得驚人,她盯著前方,神色有點恍惚。
府中,趙俊不在,馮宛沐浴更衣後,披散著溼溼地長髮坐在寢房中。午後的陽光透過紗窗,照在跪坐於塌幾,自己給自己斟著漿的馮宛身上,頗有一種說不出的靜謐之感。
這時,弗兒低弱的聲音傳來,“夫人,焚香麼?”
這聲音真是低弱,似是盛滿了憂傷和痛苦……是了,昨日她父親來過,看來她母親的病又重了。
馮宛淡淡“恩”了一聲,道:“檀香吧。”
竜竜窣窣的聲音響起。
只是點個香而已,那聲音直響了好一陣,轉來轉去的腳步聲,更是不絕於耳。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撲通”一聲,有人重重地跪在地上。
只見弗兒跪在馮宛面前,膝行兩步後,她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馮宛似是被她激烈的動作嚇了一跳,蹙起眉頭,馮宛問道:“怎麼了?”語氣中,隱有著不耐煩。
弗兒聽出了她的不耐煩。
她重重地咬著唇”顫聲道:“夫人,你救救我母親吧。夫人,你是那麼慈善的一個人,只有你能救我母親。”
馮宛看向額頭磕得發青的弗兒,慢慢抿了一口漿。
她想看看弗兒這頭,能磕到什麼時候去。
砰砰砰的悶響中,弗兒哽咽的,涕淚交加地求道:“求夫人了,求夫人了。”
直看到她的額頭都滲出血來了,靜室中,馮宛的聲音才溫柔地飄來,“弗兒。”
“是,是。”
“府中的情況,你是一清二楚。我這裡拿不出錢來。”
她垂眸盯向弗兒,見她的唇無聲地動了動,自是知道弗兒是想問:你上次也說拿不出錢來。可是大雨來時,你不也拿出一片金葉子了嗎?
當然,這話弗兒問不出口。
馮宛靜靜地看著弗兒,她似是尋思了一會,終於想到了個解決之道:“弗兒,你是我家裡派來的人,賣身契還在我手上。如果你願意,我把那賣身契給你,你自己去人市……”
她下面的話沒有說完。
可弗兒不是傻子,她清楚地聽懂了:夫人這是要她重找一戶人家,拿賣身的錢給母親看病。
可她賣身的錢,又有多少?
弗兒唇顫抖著,絕望地搖著頭,不停地搖著頭。
不願意麼?
馮宛望著她,蹙眉嘆道:“這也不行啊?”
弗兒哽咽道:“夫人,那錢不夠的。”
馮宛望著她,她低嘆一聲,有點難以啟齒地說道:“人市有幾處的……罷了,你不願意,也就算了。”
人市有幾處的!
夫人竟然說,人市有幾處的!
弗兒臉色蒼白地看著馮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不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