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古樸而別緻,處處透著溫文爾雅之氣息,此際,寬敞而又亮堂的聽濤軒裡只有兩人默默地相對坐著,別看這兩人都是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文士裝扮,然則,若是有知曉他們底細之人在此,一準會驚得叫出聲來——這二人赫然便是戶部侍郎蘇勖與吏部侍郎李千赫——魏王一系在京的人馬中,蘇勖的官銜並不是最高的,然則,他卻是實實在在的指揮官和大腦,出現在做為魏王一系在京師最大經濟來源的天香樓中,一點都不讓人奇怪,可越王李貞在京師之人手中官銜最高的李千赫也在聽濤軒,那可就很有些子惹人猜想了,更有意思的是——這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地跪坐著,別說開口說話了,便是動都不曾動過一下,就宛若兩尊泥菩薩一般。
兩人都是心機深沉之輩,耐性都不缺,然則時間對於蘇勖來說卻是寶貴得很,著實浪費不得,雖說還是猜不透李千赫的來意,可他卻不想再這麼無言地默坐下去了,伸手端起了几子上的茶碗,展顏一笑道:“延廷老弟請。”
蘇勖這一開口,便算是打破了彼此間沉默的默契,李千赫倒也沒做作,笑了一下,同樣伸手端起了已有些涼了的茶,回了一句道:“慎行兄請了。”
“延廷老弟可是為了明日之朝議而來?”蘇勖跟李千赫打過不少交道了,知曉對方不是啥善茬,也不打算跟李千赫兜圈子,索性攤開了來說。
李千赫還真沒想到蘇勖會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直奔主題,一時間有些子反應不過來,好在李千赫掩飾得好,假借著放下茶碗的當口,飛快地調整了一下心態,笑著道:“也是,也不是。”
“哦?此話怎講?”蘇勖心中一動,貌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李千赫笑了一下,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倒是問了一句:“慎行兄,柳亭世侄一手文章書法著實了得,詩文也屬上乘,慎行兄家教有方啊,實是令小弟羨慕不已。”
蘇煖,字柳亭,蘇勖之長子,如今已年滿十八,已到了能推薦為官的年歲——按唐制,似蘇勖這等有著駙馬都尉之身份者,其子弟皆可推薦入朝為官,亦可參加明經、進士之類的科舉搏出身。蘇煖自幼好學,文武雙全,但卻不屑走蔭庇之路,而是參與了明經科的考試,本科已中選,目下已到了選官的時刻,只不過能不能算上以及能選上何等官就得由吏部說了算了,而身為吏部侍郎的李千赫恰巧就是主持選官之人。此時李千赫突然提起了此事,立馬令蘇勖心中為之一沉,只不過蘇勖城府深,並未帶到臉上來,只是笑著搖了搖手道:“延廷老弟過譽了,犬子年少輕狂,實難當老弟如此讚譽,尚需多磨礪些年月,為兄打算令其先出京遊歷一番再定行止。”
蘇勖的話雖說得客氣,可內裡的意思卻表達得很明白,那就是告訴李千赫,別指望用蘇煖的選官之事來脅迫自己,大不了這官不做了,也沒啥不可以的,這話李千赫自是聽得懂,不過也沒點破,反倒笑了起來道:“慎行兄所言有理,此所謂玉不雕不成器也,然則,虛耗時光也不是個辦法,慎行兄以為呢?”
蘇煖是蘇勖的驕傲——因著身為魏王李泰之心腹謀士故,蘇勖幾乎沒有自由的時間,可以說蘇煖能成才完全是靠著自身的努力與勤奮之結果。身為父親,蘇勖對於自己這個長子是有著深深的愧疚之心的,可要他拿原則來補償,卻也是絕無可能之事,此時聽李千赫如此說法,心中雖甚是氣惱,可臉上卻依舊是如春風般的笑容,淡淡地道:“古人云,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此誠至道也,某不敢違,且令小犬行之無妨。”
“斯言大善!”李千赫哈哈大笑著鼓了下掌道:“慎行兄真摯人也,小弟歎服,然則,依小弟看來,兩者並行不悖似乎更佳。”
蘇勖實不想就此事再多深談,笑了笑,不再開口,可李千赫卻宛若未察覺蘇勖的態度一般,笑呵呵地道:“慎行兄恐有所不知罷,柳亭世侄已向吏部呈文,自願出塞為官,其文中所言之‘男兒有志在四方,當以熱血衛天下’,實令小弟歎服其鴻鵠之志矣!”
李千赫此言一出,立時如同一記重錘一般砸在了蘇勖的心頭上,饒是蘇勖再深沉,臉色也不禁變了變,默默地跪坐著,良久不發一言,老半會之後,這才搖了搖頭道:“痴兒既有志如此,某心慰之,願去便去好了。”
見蘇勖死活不肯鬆口,李千赫也甚是佩服其風骨,然則卻沒忘了自個兒此行的目的,一待蘇勖感慨之言落定,立馬笑著介面道:“塞外雖苦了些,然則正是大有可為之所在,建功立業非難事矣。”
這話聽起來倒是不假——塞外如今風雲變幻,大唐擴張之勢已是如同雪崩一般不可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