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晃悠著的扁擔一甩一甩的,但她的好強、潑辣下,藏著的依然是一顆自卑、羞怯的心。
他笑著搖頭,她以為自己很精明,其實又蠢又笨,什麼都不懂,她怎麼能那麼笨呢?她的笨放縱出了他的笨!
我們究竟誰更笨?
老天給了緣,讓他和她幼年時就相識,這個緣給得慷慨到奢侈,毗鄰而居,朝夕相處,抬頭不見低頭見。可他覺得她像白水野菜,平凡煙火下是尋常到乏味、不起眼到輕賤,他內心深處,隱隱渴盼著的是配得起夢中雕欄玉砌的雅緻絢爛,因為遙不可及所以越發渴望。他一直以為得不到的雅緻絢爛才會讓他念念不忘,卻不知道人間煙火的平實溫暖早已經刻骨銘心。
他只要輕輕一伸手,就可以毫不費力地接住老天給的“緣”,將它變作此生此世的“分”。可是他忙於在雕欄玉砌中追逐,太害怕一個不留神就會再次跌人平乏的人間煙火中,根本沒精力,也不想回頭去伸手。
究竟是誰傻?
平君,好像是我更傻一些。
這些話,你能聽到嗎?也許,你根本就不願聽了,也早就不關心了。他笑得好似身子都直不起來,手中緊抓著絹帕,臉貼在舊棉襖上,幾滴水痕在棉襖的刺繡上淡淡洇開。
螢火蟲,打燈籠,飛到西,飛到東,飛上妹妹薄羅衣。
螢火蟲,打燈籠,飛得高,飛得低,飛得哥哥騎大馬。
騎大馬,馱妹妹,東街遊,西市逛,買個胭脂送妹妹。
一個小女孩哼著歌謠從草叢裡鑽了出來,她身後一個男孩子正在捉螢火蟲。小女孩猛地看到坐在地上的劉詢,嚇了一跳,歌聲也停住,小男孩卻只是大大咧咧地瞟了劉詢一眼,就依舊去追螢火蟲。
小女孩好奇地看著劉詢,看到他想開啟絹帕,卻又緩緩地合上。她探著腦袋,湊到劉詢身邊問:“叔叔,這上面是什麼?”
劉詢看著她辮子上的紅花,柔聲說:“是一個人的心願。”
“是你的親人嗎?你為什麼不看?你看了就可以幫她實現心願,她一定很開心。”小女孩興奮起來。
劉詢沒有說話,只是將絹帕小心地收進了懷裡。他的餘生已經沒有什麼可期盼的,唯有這個絹帕上的東西是未知的,他需要留給自己一些期盼,似乎她和他之間沒有結束,仍在進行,仍有未知和期盼。
小女孩見劉詢不理她,悶悶地撅起了嘴。劉詢看到她的樣子,心中一陣溫軟的牽動,輕聲說:“我做錯了很多事情,她已經生氣了。”
“啊?你是不是很後悔?”
劉詢頷了下首。
小女孩很同情地嘆氣,支著下巴說:“因為我偷糖吃,我娘也生我的氣了,可是我不後悔!因為我早知道娘若知道了我不聽話肯定會生氣的,可是那個糖真的很好吃,我就是想吃呀!所以即使再來一次,我仍然會去偷吃。”小女孩忽閃著大眼睛問,“你呢?如果再來一次,那些錯事你會不做嗎?”
劉詢愕然。
“喂!問你話呢!如果再來一次……”
遠處的男孩不耐煩地叫:“野丫頭,你還去不去捉螢火蟲?求著我來,自己卻偷懶,我回家了!”
小女孩再顧不上劉詢,忙跑去追男孩,兩個人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草叢中。
天上星羅密佈,地上螢火閃爍,晚風陣陣清涼,劉詢沉默地站了起來,向山下走去。在他身後,四條白色的絹帕散落在碧綠的草地上,一陣風過,將絹帕從草地上捲起,仿似搖曳無依的落花,飄飄蕩蕩地散向高空,飛向遠處,漸漸墜入了漆黑的夜色,再不可尋覓。
如今的他,天涯海角,什麼都可以追尋到,卻唯有失落的往事再也找不到了。
Chapter 21 鳳歸何處
霍成君
嫦娥應悔偷靈藥
雲林館的荒草足沒過人膝,霍成君常常披頭散髮地坐在門檻上,望著荒草發呆。不管她的宦官和宮女都得到過何小七暗示,為了自己的利益,沒有一個人敢對霍成君稍假辭色。
只有夏嬤嬤不避任何人的耳目,也完全不理會何小七的軟語警告,執意跟隨著霍成君到了昭臺宮,然後又跟隨著她來到雲林館。悉心照料著霍成君的日常起居。何小七惱怒下。想動夏嬤嬤,行動前一查,卻發現夏沫沫表面上是把霍成軍救出冷宮,實際上竟是皇上暗中發的話。驚出一身冷汗後,趕緊打消了心裡的念頭。
可即使有夏嬤嬤的照顧,霍成君的一日三餐也全是野菜粗糧,還常常是又上頓沒下頓。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