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一凜,回頭看去,那劍光已逝,看到的只是一張平凡的臉,一雙看似平和卻又隱透靈氣的眼眸。
而在前方,雙王即將開始封將點兵儀式,那又是一個令兩國臣民熱血沸騰的儀式!
紙是玉帛雪片,筆是紫竹長毫,墨是染雪微燻。
挽袖提筆,淡淡的幾描,輕輕的幾劃,淺淺的幾塗,微微的幾抹,行雲流水,揮灑自如,片刻間,一個著短服勁裝的男子便躍然紙上,腰懸長劍,身如勁竹,英姿高岸,實是世間少有,卻───唯少一雙俊目!
那紫竹長毫停頓片刻後,終於又落回紙上,細細的、一絲不苟的勾出一雙眼睛……那雙午夜夢迴時總讓她心痛如絞的眼睛!
“夕兒,不要畫這樣的眼睛。”一抹夾著嘆息的低音在身後響起,然後一隻瘦長的略有薄繭的手捉住了那管紫竹長毫。
沉默的伸出左手,撥開那捉筆的手,右手緊緊的握住紫竹長毫,然後略略放鬆,筆尖毅然點上那雙俊目,點出那一點淺黑瞳仁!
收筆的那一剎那,那雙眼睛便似活了一般,盈盈欲語的看著前方的人。
“夕兒,你何苦呢?”久微深深的嘆息著。
“他是我親手殺的。”惜雲緊緊的握住手中筆,聲音卻是極其的輕淺,如風中絲絮,縹緲而輕忽,卻又極其的清晰,一字一字的慢慢道出,“瀛洲是我親手射殺的!他……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我永遠記得的!”
久微看著畫中的人,看著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似是無限的解脫又似無限遺憾,似是無限的欣慰又似是無限的悽然……那麼的矛盾苦楚卻又那麼的依戀歡欣的看著……看著眼前的人!
“夕兒,忘記罷。”久微有些無力嘆息,伸手輕環惜雲雙肩,“揹負著這雙眼睛,你如何前行?!”
“我不會忘記的。”惜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盯著畫中那雙仿道盡千萬語的眼睛,“只不過……有些東西是必須捨棄的!”話落之時,那筆也毫不由豫的落回筆架。
回頭看著久微,也看進他眼中的那抹憂心,微微一笑,抬手抹開他蹙在一起的長眉,“久微,這樣的表情真不適合你。”
久微聞言輕輕一笑,笑開的那一剎那,所有的憂心輕愁便全褪去,依舊是那張平凡而隱透靈氣的臉,依然是那不大卻似能窺透天地奧秘的雙眸。
惜雲看著他的笑,也淺淺的回以一笑,轉首回眸,抬手取過擱在畫旁的半塊青銅面具,輕輕撫過那道裂緣,撫過殘留著至今未曾拭去的血跡……眸光從畫上移至面具上,從面具上移至畫上,又從畫上移向窗外,然後散落得很遠,散得漫無邊際,遠得即算就在身邊也無法窺知她所思所想!
終於,惜雲放開手中面具,然後捲起桌上墨已乾透的畫像,以一根白綾封系,連同面具鎖入一個檀木盒中。
“久微,你說雙王可以同步嗎?”落鎖的那一刻,惜雲的聲音同時響起,那樣的輕淡,彷彿只是隨口的問話。
“不知道。”片刻後,久微才答道,聲音十分的輕緩。
“呵……”惜雲輕輕一笑,回首看著久微,“我知道。”
那聲音清冷而自律,神情淡定從容,眸光平緩無波……這樣冷靜無緒的惜雲是久微首次見到的。這一刻,久微卻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那個檀木盒中鎖起的不只是燕瀛洲的畫像與面具,一同鎖起的還有某些東西!自這一刻起,世間真的只有風國女王───惜雲!
“久微,你不用擔心的。”惜雲微笑著,笑得雲淡風輕,不帶煩憂,“不管前路如何,我風惜雲───鳳王的後代───又豈會畏縮?!”
久微靜靜的看著她,久久的,那張平凡的臉上漸漸的產生變化,以往的散漫似在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種執著,似是堅定了心中某種信念,那雙眼眸中是逼人的靈氣與智慧!
“夕兒,不論哪裡,我都會陪你!”
“嗯。”惜雲微笑點頭。伸手將擱在案上一長約三尺的木盒開啟,裡面是一柄寶劍,拾劍於手,輕撫劍環,“始帝當年賜予七將每一人柄寶劍,這便是賜予先祖鳳王的鳳痕劍!”
“如畫江山,狼煙失色。金戈鐵馬,爭主沉浮……”惜雲慢慢的吟著,一節一節的抽出寶劍,“倚天萬里需長劍,中宵舞,誓補天!”
“天”字吟出時,劍光閃爍,如冷虹飛出,劍氣森森,如寒潭水浸,一瞬間,久微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青色的劍鞘上雕有一隻展翅鳳凰,鳳凰的雙目各嵌一顆紅寶石,如一隻噬血的鳳凰,睨視著世間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