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懷祖眼皮抬一抬,仍舊是面無表情。陶夫人冷笑道:“你倒也是個沉不住氣的,著急什麼?今夜這事,是與弘安相干,更與咱們柯氏一族相干,只是這廚子的廚藝好,你們今日就多吃點,不然恐怕日後也難得再嚐到這樣好的菜式了。”
一旁馬靈語的臉色一變,正想說什麼,柯弘山卻暗裡拉一拉她的手,朝她遞了個眼色,她方勉為其難地忍下話語。
柯弘安含笑道:“多謝嬸孃掛心。原來在二叔和嬸孃的心目中,弘安的事便是柯門一族的事,事關重大,倒是讓弘安和迎初深感惶恐,恐怕是食不下咽呢!所以還是請二叔把話挑明瞭說吧。”
陶夫人卻不搭理他,只慢條斯理地舀了野雞崽子湯喝,好半晌,方抬眼看向柯懷遠道:“大伯,你可知前些日子我可是著急壞了,到如今我都忘不了。那日老爺從朝裡回來後,一張臉白得一點人色都沒有!進了門話也說不出來,也聽不到我們叫喚,一個人愣愣地從前廳走到後院。我還道他是邪祟入體了,才要叫人去請靈若寺的師太,他突然拉了我的手,半日才吐出一句話,可把我的魂都嚇沒了!”
柯懷遠這陣子胸中鬱結難紓,本疑忌著這老二一家子究竟要鬧哪門子把戲,如今聽她這麼一說,只得耐著性子道:“懷祖性子一向沉穩,怎會如此失魂落魄?他說出什麼話來了?”
陶夫人蹙起了眉頭,作出一副惶恐模樣,道:“老爺說,柯家大禍臨頭了,輕則獲罪抄家,重則滿門誅滅!”
在座諸人聞言,無不大驚失色。柯弘山愕然片刻,終是按捺不住喚陶夫人道:“娘,你這是……”
柯懷祖淡淡瞟了兒子一眼,低聲道:“你娘所說的,都是實情。”
柯弘山本欲出言阻止母親,聽父親這麼一說,卻是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得噤了聲。
柯懷遠定一定神,狐疑地看著弟弟,道:“你何出此言?”
“我當真是不相信,大哥你會想不到這一層。”柯懷祖輕輕嘆了一口氣,眼光別具深意地從柯弘安身上掃過,“皇恩浩蕩,今上感念昔日之功,方會下旨賜予功臣後人以官職。這弘安的兵部主事之銜,是得蒙聖上的恩澤,光耀的是咱們柯門一族。可是,大哥,咱們如今是闖大禍了!咱們犯的可是欺君大罪啊!”
柯弘安聽到此處,已然明白了二叔的言下所指,心底不由一陣發涼,只暫且隱忍著未發。
柯懷遠臉色一變,只不點破,冷眼睨著弟弟道:“恕為兄愚鈍,我並沒有聽懂你所指的欺君大罪為何。”
陶夫人故作為難道:“大伯你可不知道老爺心裡難受得緊呢!這件事,說來也算是家醜了……俗話都說,家醜不可外傳,可是如今,卻是醜事傳千里了!大伯倒還來問咱們出了什麼事?”
柯懷遠面上青白交加,眉心緊鎖,片刻,冷冷道:“我正問懷祖話呢。”
柯懷祖愁苦著一張臉:“大哥,弘安並非咱們柯家血脈的事,現下正在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想必你也早有所聞吧?我聽李大人說,你這些天為這事傷透了腦筋,我還以為你是想到了要緊之處呢!”
柯弘安眸光一閃,道:“二叔你這話讓侄兒聽得不甚明白,外頭是有流言沒錯,可那終究只是子虛烏有的說法,我近日也在尋找謠言的源頭,只要把那居心叵測之人找到,我就有法子澄清流言。二叔一向英明睿智,該不會是聽信了謠言吧?”
柯懷祖聽了這些話,憂思沉重地看了柯懷遠一眼,道:“弘安自然是一心想著要澄清流言,他固然是為家聲著想,可是真相是怎樣,大哥心裡必是清楚的。瞞得過十年,瞞得過人前,瞞不過自己,也瞞不過天,瞞不過地啊!”
柯懷遠面沉如水,眼睛斜乜了弟弟一下,冷聲道:“你說得好,真相是怎樣,只有我最清楚,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跟著外頭的人捕風捉影,又是唱的哪一齣?”
柯懷祖直勾勾地盯著兄長,言辭比適才更添了一分嚴正:“你我同為柯家子孫,都想著要替柯家爭光,而非讓柯家陷入困局。我今日所為的一切,也都是為了柯家著想,若是言辭有失,也望大哥莫要見怪。”他低低苦笑一聲,“還記得我接到上任宜州的文書那日,是大哥您親口向我說出這幾句話來,是大哥您教會了我,凡事要從大局出發。”
柯懷遠臉色益發沉重:“然則你今日口中所謂大局,就是這些見風就是雨的猜測嗎?”
柯懷祖取酒盞一飲而盡,道:“沒有什麼事,能比柯門一族上下幾百條性命更重要,大難雖未來臨,卻須防患於未然!弘安既非大哥所出,卻以柯家長